林春,雕塑家,厦门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福建省雕塑学会副会长。1960年出生于永安,1980年考上浙江美术学院(现为中国美术学院),是三明考入“国美”第一人;1985年毕业后在厦门大学艺术学院美术系任教。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林春是“厦门达达”现代艺术的主将之一,其作品和活动被编入国内外艺术史书;三十多年不断探索,他的雕塑作品入选第八、九、十、十二届全国美展,还多次赴法国、意大利、挪威、西班牙、日本、韩国、马来西亚等国展出,并被收藏。
麒麟山下,列东大桥头,那三只白天鹅的“起飞”雕塑,1984年落成后一直是三明的城市名片。它的作者是雕塑大师李维祀(1937~2011年)。
“李维祀是我的启蒙老师,在央美读了8年的雕塑家。是李老师带着我走上了艺术之路。”雕塑家、厦门大学艺术学院林春教授如是说。
林春的父亲林年华是我市老摄影家,今年92岁。哥哥林平,也是摄影家,曾任市艺术馆馆长、研究员。端午节前夕,林春回三明探亲,记者采访了这位从三明走向世界的雕塑名家。
林年华1946年到1950年在永安师范艺术科就读,是美术高才生,后来成为摄影记者、报纸美术编辑、群众文艺工作者。受父亲的影响,林春自幼爱画画,写得一手漂亮的美术字,小学中学都是班级宣传委员,负责出黑板报。
1972年,他与哥哥随母亲来到三明与父亲林年华团聚。1974年,林年华调任三明群艺馆副馆长,与雕塑家李维祀共事。
李维祀,人称“大老李”,辽宁黑山人,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中央美院雕塑系毕业,1970年从福州下放到建宁,之后到市群艺馆,1982年调离三明,后任厦门大学艺术教育学院副院长。
“当年李维祀与我父亲同一个办公室,面对面。他天天画素描、速写,办‘美术培训班’‘美术创作组’,召集三明各县绘画人才准备全国美展,我就混迹其中。”林春回忆道。
当时林春跟着李老师到三钢、宁化华侨农场、龙王潭(蛟湖)等厂矿乡村写生,给工人、农民画素描,画了数百张作品,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
1977年林春中学毕业,那时工农兵学员才有机会上大学,于是他就下乡到中村回瑶林果场当知青。
忽如一夜春风来,1977年冬,恢复高考,林春与众多同代人迎来了人生的转机。但“文革“积淀了一大批学艺术的学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上大学的是凤毛麟角。
第一年林春报考福建师大,没考上。1978年报考浙江美院,因生病落榜。他下定决心只考中央美院与浙江美院。1979年,浙美没招生。1980年,两校都开考,他考上了浙美。
考试,他发挥正常。考完后看到浙江美院也在这设考点,便想直接参考。考点老师说,可以。他连着给家里发了两份电报:“我在北京考浙美,速寄浙美准考证。”
没有准考证、体检表,考点老师说:“你先考吧。”“这只有那个年代才可能,我没有任何关系,是考场老师特准的,遇到贵人了!”林春感慨道。
笔试,林春很放松,素描、速写、创作都很出彩。快要面试时,家里托三明市群艺馆馆长老华送来了准考证,原来老华来北京开会,在上海停了一下,送得迟了。
巧的是,面试前一天,招待所上铺住了一位白面书生,叫范景中,是浙美史论研究生,到央美为毕业论文查阅资料。林春就向范景中求教。当时浙美已进了几批国外专业书,范景中刚看过,就介绍起了抽象雕塑家布朗库西、亨利·摩尔,林春拿本子记下。面试时果然派上了用场。
考完后,林春与同考的上海考生顺路到上海,在宝钢医院通过体检,再把体检表寄到浙美。
这一年,浙江美院招6名雕塑专业生,中央美院招11名。林春考了央美第13名,没能录取,结果等来了浙美通知书。他是第一位考进该校的三明籍考生,因考试素描画得好,一入校就指任当班长。
林春说,当时李老师并没有教他雕塑,但指导他一开始就要学“水平高”的。林春向李老师借了前苏联雕塑家梅尔库罗夫的《雕塑家的笔记》自学,就此步入雕塑之门。他在回瑶当知青3年,那里有古瓷窑,出产白粘土,每次回家他都扛回一麻袋白粘土,在家里练习做头像。
在浙江美院,林春打下了坚实的雕塑专业基础。“质疑一切,独立判断”,浙美人不囿于传统、反叛、敢于革新、求新求变的艺术观,让他深受影响。当时学校进了国外专业书籍,还有国外艺术期刊,他如饥似渴饱览群书,积极了解思考当代艺术发展走向。
毕业时,他创作了具有禅境的现代派雕塑《老聃》,写了毕业论文《艺术无有境谈》,在《美术》杂志发表。当年《美术》一般只刊登大家文章,林春就此崭露头角。后来《老聃》被收录在尤伦斯出版的《中国当代艺术大事记》目录图表中。
1985年,林春毕业,正好厦大成立艺术学院。应恩师召唤,他来到厦大任教。
“生活本身即是艺术,无须升华,无须集中、提炼、提高。”这是林春在《艺术无有境谈》中提出的艺术主张,也是他为之践行的艺术思想。
到厦大后,他开始了行为艺术的实验,创作了《红布裹着的大海、沙滩、礁石、天穹》《大海是正方形》《我与海伦》《正方形里的变化》等一系列与海行为观念有关的作品。不久,他与黄永砯开始组织策划“厦门达达”展事活动。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全国掀起一股革新艺术的浪潮,史称“85新潮”艺术运动,全国各地自发涌现出近百个艺术家团体或个人,“厦门达达”异军突起,一枝独秀,成为其中的最强音。这个团体有18人,旗手是黄永砯,林春为组织中的二号人物。
挑战传统、突破常规,从1983年“厦门五人现代艺术展”到1989年“中国现代艺术大展”,“厦门达达”成员做了多次展览活动,以1986年9月底至10月的“厦门86新达达现代艺术展”最有影响。14人87件作品(林春提供了《被红布裹着的人及礁石大海天穹》《我与导演海伦》《大海是正方形》《肖像》《经络相观》《显露的形状》等6件作品),在厦门市群艺馆展出,还发布了《厦门达达——一种后现代?》宣言,最后以焚毁作品结束,这把火震惊了艺坛!
艺术界认为,“厦门达达”植入中国式的禅宗思想,将发端于欧陆的“达达派”首次变成中国面孔,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开启时代精神的起点。
1989年后,黄永砯去了法国,滞留他乡。此后,他以“以东打西,以西打东”“非表达之表达”的艺术呈现,做了众多有全球影响的作品,在国际艺术大舞台上大红大紫,被评价为“最富思想性的艺术家”。“厦门达达”其他成员则自行离散,在各自领域践行着“生活即艺术”的理念。
林春在校园里,一面教书育人,一面静静地审视着当代艺术的发展,除了教授具像艺术外,仍然坚持做着行为艺术作品。
林春说,行为艺术不是搞怪、搞丑,而是要有独特的思想。近些年,他创作《下水棋》《奥丁回澳头了吗?》《谁洞见宇宙之弦——向霍金致敬》等行为艺术作品,含义相当丰富、深刻。
2016年4月16日,来自加拿大、法国、日本、泰国等10来个国家和地区的行为艺术家,齐聚厦门,参加“厦门时差·首届厦门国际行为艺术节”展演,以纪念“厦门达达”30周年。林春作为“厦门达达”在厦主将,首秀献上《词与物》行为作品,演绎“达达”的由来,以木蛙“发声”到活蛙放生,从而阐明“艺术来源于生活,又复归于生活”,“否定之否定”周而复始的理念,为达达主义艺术做了一个行为衍示的精辟总结。
“否定之否定”,是更高层次的肯定。作为雕塑家,林春不断巅覆创作理念,一次次否定自我,超越自我,在求新求变中拓展自我,重构着自我,形成了多样的艺术风格。
这些年林春多次赴欧,对欧洲古典主义和现代主义艺术进行近距离观察,吸收其精华,在古典具象写实雕塑、抽象变形雕塑上都有了突破性的成就。从1990年起,他开始创作扁状抽象人体雕塑。2010年创作《有头翼的女子》,获“美丽福建”省首届雕塑展金奖。近些年,尺寸较大的《相恋呈盈》《俯卧成舟》《俯仰间的凝望》《回眸与闲适之卧》等雕塑,继续以压扁拉长平面化造型,表达出对生命的讴歌。
受欧洲古典具象的冲击,他创作了《汪德耀》《陈嘉庚》《叶飞》《祈祷》《英子》《曾厝垵版ET》《笑声》《革命的切》等写实雕塑。其中作品《专注》参加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厦门中山路步行街上的《捏面人》、厦门烈士陵园的《解放厦门战役雕塑》、厦门市图书馆的《文化融合之墙》……林春创作的雕塑风格迥异,散落在厦门的各个角落,成为厦门的一道风景线。
2017年9月,金砖五国峰会在厦门举行,林春应邀参加“国宴摆桌设计”,设计方案几易其稿,最终确定为大圆桌,中间5米直径,摆放刚获“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的鼓浪屿雕塑、厦门鹭鸟造型和与会十国的国花。设计、赶工,每天工作到深夜,忙了半年,总算完成了这次“中国形象”展示,广受好评。这件《彭浪盈花》设计,让林春又一次拓宽了创作领域。
美国纽约华阜广场的十二生肖雕塑,日本东京四狮雕塑,厦门文化艺术中心浮雕墙,厦门烈士陵园解放厦门组雕,海南母瑞山革命纪念园红色娘子军群雕,连城冠豸山、长汀客家文化民俗组雕……林春正把自己的艺术思想转化成更多的艺术精品……
打开林春的微信空间,有一组“尤溪老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位年轻人正在为一位农村老者做塑像。林春说,那是参加高考前回老家尤溪管前东上村,用田土给大伯做的抽水烟塑像,当时乡亲们都说做得很像。照片是我二伯林年菁(尤溪县老文艺工作者,已故)拍的。
看着三明“起飞”城雕的照片,林春说,希望能像李维祀老师那样有缘为故乡三明创作新的城市名片。(本文图片由林春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