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蹈遗尘蜕,含华傲素园。”(北宋龚宗元)至此,赵皓滢油画“老墙”系列作品连续三届入选全国美展,并获首届“中国美术奖”获奖提名、河南省第十一至十三届美展一等奖。这是几近20年的执著与坚守。

  赵皓滢将视角聚焦于冷寂的钢铁印祭,缘起于“后工业时代”文化的嬗蜕与无奈。她说,惟是喜欢老工业区岁月侵蚀、灰灰的不耀眼且耐看的东西——斑驳的老墙、腐朽的门窗、锈蚀的罐釜,还有那落满尘埃的车床、油桶、工具箱⋯⋯层层堆积慨然神伤,夕阳倾洒进来,有种莫名的感动,如佛陀那一缕醒世之光,无关与己却让人顿悟。不知主人遁迹何处,这些关联不关联的物件及物件的质感肌理气息极具侘寂之美,意蕴悠然,素朴无常,彷若触摸到史前岩画、汉唐石刻、魏晋造像和宋元壁画,深邃而厚重,满是对时间对历史的敬畏。

  “老墙”定格“后工业时代”文化遗存嬗蜕消散的悲怆苍凉凄美的瞬间,镌刻出城市文脉的肌理,那惶恐无奈的感觉,有如鲁文·达里奥的独语,环境与空间、物象与生命、光影与色彩多维叠置,呈现出特有的绘画语境。用抽象的造型与中性的色彩传达具象与秩序,混凝土柱、残砖、剥落墙面的形态简化趋于抽象构成的符号,诸多元素营造的语义关联,依循冷抽象(Cool Abstraction)“新造型主义”,去发现包豪斯式工业文化背景下朴素生活的价值,探求更适合冥想的空间和静观万物内部的安宁,在本质上摆脱主观感情和表象的制约,从内省的深刻观感与洞察里,创造普遍的现象秩序与均衡之美。

  “老墙”崇尚原生状态的绘画语言,画家凭藉造型视觉去洞察思辨,向绘画的纵深之处诉说——严峻、冷漠、感恚、孤寂、复归、涅槃、浴火重生⋯⋯超越于世俗的喧嚣,沧桑寂寥、迷茫彷徨、矛盾交织,期待打破与重建。曾经的故事和高纯度的色彩渐渐褪去,柔和的光线从巨大的通风天窗照进来,投射到斑驳的红砖墙面,残砖瓦砾尘埃废铁散落一地,空间落寞怅然,透出人们愤懑之余的缱绻与留恋。诚如苏恩梅克尔(Schoen-maekers,荷兰哲学家)推崇的新柏拉图体系,把客观物象糅合想象中的现实转变成可以为理性所控制的结构,以便随后在“一定的”自然现实中重新发现这些相同的结构。

  毋庸讳言,作为检视和阅读城市文脉重要物质依托的工业遗产,从厂房到装备,“傻、大、笨、粗”,弥漫着锈蚀的金属气息,屹立在喧嚣与繁华之间,判若云泥却无法重塑。它们承载着城市的记忆,与自然环境、人文环境相互融合,构成孕育和积淀城市性格的文化基因编码。

  西人用近40年的发展历程印证了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美国社会学家)“后工业时代”的种种预言,进而在今天的中国再次得到验证,那些所谓高能耗、高污染、高噪音、破败不堪的老厂房老设备和高耸的烟囱水塔,被一个个推倒“关停并转”“开发房地产”。城市肌理千疮百孔,文化遗存惨遭破坏,城市特色、城市文化消失殆尽,却未能触及人们的神经,不见一丝温情与惋惜,空留麻木与冷漠。

  在这个贝尔预言“更为先进”的时代,一切如此扭曲嘈杂——工业时代已彻底终结,城市记忆的碎片渐渐散去,诸多记忆“错位”与“失忆”,人们慢慢体会到工业精神缺失、城市文脉断裂带来的种种痛楚,对曾经熟悉的家园顷刻间感到不知所措,这种“失忆”必将成为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

  由此看来,重拾“后工业时代”文化形态失忆的碎片,复述缺失的“工业精神”,拼缀断裂的“城市文脉”,也许是“老墙”人文性、思想性、审美性的固有之意。她不仅在寻求“后工业时代”文化遗产拯救的朝向,诠释“废铜烂铁”“残垣断壁”背后的意蕴之美与写实叙事,还有自成一体的空间构筑和意象表达,亦如新柏拉图主义者们Believe的神光普照的灵魂世界。(文/北院漫士)

  [赵皓滢,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课程班结业。作品入选第十一、十二、十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及国内外其他重要展事,获首届“中国美术奖”获奖提名、河南省第十一至十三届美术作品展一等奖,被中央美院美术馆、河南省美术馆、上海刚泰美术馆等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