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是山水之城,作为一座颇具唯一性和独特性的文化高峰,紫金山见证着南京的古都文明,并以其秀美、壮观成为历代文人学者的精神寄居地。春日来临,这座“城中山”再次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越发显得美丽。事实上,拥有丰富生态环境和自然景观的紫金山,并非一蹴而就。在此背后,它经受了怎样的摧毁和重生?新中国成立后,它又是如何一步步获得真正的新生的?

  紫金山在历史上就是有名的风景区,郁郁葱葱的森林曾引发无数人的感慨。诸葛亮称其“钟山龙蟠,石城虎踞”;大诗人李白在《金陵歌送别范宣》中写道“钟山龙盘走势来,秀色横分历阳树”;明代诗人高启的一句“钟山如龙独西上,欲破巨浪乘长风”更是描述了钟山的宏伟气势……可是,由于南京历史上战事频仍,每一次战事,都对森林造成了严重破坏。尽管森林自有它一定的生长和发育周期,但在紫金山森林的发展过程中,历史上的几次有组织的植树造林活动,则对不同阶段森林植被的恢复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

  据中山陵园管理局高级工程师董丽娜介绍,这些活动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晋时期,《金陵地记》云:“蒋山本少林木,东晋令刺史还都,种松百株,郡守五十株。”由此可见,早在1500多年前,紫金山的地带性森林就曾遭到破坏,从而开启了紫金山人工造林的历史。到了南朝,对紫金山植树造林的力度有所增加,《舆地志》云:“钟山本少林木,宋时使诸州刺史罢职还者,栽松三千株,下至郡守,各有差焉。”在董丽娜看来,这些数字的出现,说明这个时期对植树造林的重视程度又进了一步。

  对紫金山的植树造林在明朝进入繁荣时期。董丽娜告诉记者,其时,政府提倡以农桑为立国之本,大力提倡人工造林,因为兴建明陵,山上更是广植松树,达十万余株。

  到了清朝,紫金山森林一度几乎全部被破坏,仅剩灵谷寺、万福寺、紫霞洞、明孝陵等数处残林;到清朝末年,紫金山更是成为了一座荒山。其时,山坡上几乎没有多少树木,土壤和岩石直接裸露在地表之上。

  1911年,此前供职于京师大学堂的加拿大人裴义理,来到南京担任金陵大学教授,出于“招选贫民,开垦荒地,酌给费用,以工代赈,并教以改良农事与园艺之方”的设想,他和前清状元张謇组织起“义农会”,开始在紫金山进行全面植树造林。由于裴义理谒见了孙中山先生,其行为得到官方支持:紫金山的“官荒地”4000亩被批给“义农会”,由他们安排贫苦灾民垦荒、造林、修路、开辟苗圃,建立灾民子弟学校;在1911-1927年间,“义农会”和江苏省立第一造林场在紫金山营造了大面积的马尾松林;由于功绩突出,人们曾经将紫金山一处树木繁密的山谷称为“裴义理谷”。

  此后,随着中山陵园成立,紫金山全山开展了有计划的造林活动。据董丽娜介绍,其时,主要造林树种有马尾松、黑松及少量赤松、栎类;地带性树种如枫香、乌桕、黄连木、槭类、朴树、榉树、榆等也开始自然恢复,“至抗日战争爆发前,紫金山已基本郁闭成林。”

  可是,在抗战期间,紫金山森林又遭受了巨大损失。董丽娜告诉记者:“除中山墓、灵谷寺、明孝陵、天文台南坡一带外,全山森林绝大部分遭受破坏,毁林面积l700公顷以上,占全林的六分之五,损失马尾松、黑松、赤松、栎类等500余万株。”

  新中国成立后,紫金山森林迎来了线年,紫金山全山呈现出郁郁葱葱的森林景观,共造马尾松、黑松、枫香、杉木等440万株,并在北坡直播栎类70公顷;1976年后,又进行了大力补植造林和林相改造,至1982年共植树种300余万株。如今的紫金山,被称为南京的“绿肺”:春天,透过干枯的树枝,阳光布满整个山林,遍地都是各种各样的小野花;夏日的紫金山,满眼郁郁葱葱;到了秋天,紫金山层林浸染,让人如同置身于一幅美轮美奂的油画之中;到了冬天,紫金山的落叶树斜插于天空之中,呈现出别样的野趣。

  在董丽娜看来,紫金山由绿到美,归功于科学育林,“与景区一代又一代林业人的努力和科学的营林理念密不可分,与森林的生态保护密不可分。”据了解,早在四十年前,紫金山里除了少量的栎类林、杂阔林,满山几乎都是绿油油的松树单纯林,这是一种并不理想的森林结构。虽然四季常青的松林景观颇为庄严肃穆,但未免略显单调冷清。同时,相对单一的林种结构也经常引发大规模的病虫害发生。1982年,一场灾难性的松材线虫病,就使得紫金山松树大量死亡。

  据董丽娜介绍,此时,林业前辈们一方面严格执行松材线虫病治理工程,一方面积极寻求科学的森林经营方案。在与南京地区的相关林业科研单位合作,并进行了大量的与森林管理相关的科研活动之后,紫金山逐渐成为一个生物多样丰富、景观更加优美的森林:他们采取森林自然演替为主、人工辅助更新的方式,开展“林下插绿”等林相改造工程,在遭受松材线虫病危害的疏林空间、林窗,混交种植了多种树种……

  此外,科学育林还讲究适地适树原则,即提倡乡土化。比如,杉木、黑松、湿地松、火炬松等外来树种,在早期对紫金山的常绿景观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外来树种的生态适应性远比不上本地树种,大多面临长势严重衰退或死亡的局面,而栎类、青冈、苦槠等乡土树种依旧长势旺盛。

  董丽娜告诉记者,基于这些努力,如今的紫金山森林已进入稳定演替阶段,地带性植被在逐渐恢复,正朝着林分结构稳定、林相优美的地带性森林生态系统方向发展,而地带性植被的恢复,让森林的景观变得更加秀丽多姿:春天有落叶阔叶林下美丽的地被花海景观;夏天有满山浓郁的绿荫;秋天有漫山五彩斑斓的彩林;冬天有林间明媚的暖阳,“这些四季各异的景致,让紫金山森林愈加魅力无穷。”

  紫金山由绿到美的过程,成就了山里的诸多网红景点。在董丽娜看来,无论是“钻石项链”“最美600米”,还是梅花谷的落羽杉,都是景观植物合理配置的结果,属于一种“锦上添花”。

  高大雄伟的法桐行道树、周围相对低矮的大片森林、紫金山起伏多变的地貌,再加上匠心独具的美龄宫建筑,众多景观要素的有机结合和美学原则的遵从,成就了享誉世界的“钻石项链”。据董丽娜介绍,在树种应用上,陵园大道和美龄宫内的行道树都采用法桐,这些树木是这片优美景观的灵魂所在。在起伏多变的地形上,这些树木相互联结,给人以统一协调的美感;在色彩上,不同树种呈现不同叶色,造就了秋季美丽的彩林和“金色的项链”。

  “这充分说明了植物配置对打造优美森林景观的重要性。”董丽娜表示,中山陵园管理局在森林景观提升工作中非常注重植物的选择,除了遵循“适地适树原则”及“生态位原则”等,对各种植物材料的观赏特性和造景功能,以及对整个群落的植物配置效果都有整体把握。梅花谷景区的植物配置正是一个成功范例。其中,落羽杉的应用又极为成功,“一方面,落羽杉是耐水湿树种,燕雀湖水边栽植该树种,不仅为树种选择了良好的生长环境,也为环境创造了优美的景观。另一方面,落羽杉是耐水湿的秋季彩叶树种,到了秋季,水边的落羽杉就开始变色,成为了景区经典的秋水景观。”

  据董丽娜介绍,梅花谷景区在空间结构上达到了乔、灌、草的合理搭配:乔木选用乌桕、美国红栎、玉兰等高大挺拔的景观树种,可以充分利用群落上层的阳光;灌木层选用梅花、腊梅、锦带等不同季节开花的大量观花灌木,近两年,又增植了鸡爪槭等秋季彩叶树种,使灌木层景观更加丰富;草本地被花卉在近几年大量应用,又优化了群落的层次。此外,由于在时间上做到在不同观赏期的植物合理配置,整个群落配置在不同的季节里都能给人以美的享受。

  紫金山已经这么美了,那么,在今后的森林管理中,该如何维系?董丽娜表示,大规模的植树造林已不宜进行,“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森林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并通过合理的森林经营方式,促进目的树种健康成长,让森林自然稳定地演替。”

  随着紫金山不断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这座“城中山”的生态正面临着一定的压力。比如出现过多的“野道”,紫金山山体多泥,不当的登山方式,会把长草的地方踩得光溜溜的,容易导致山体裸露,一旦下雨,就会使得泥土流失,给植被带来严重破坏。可是,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某些植物、动物的生存,甚至是那些处于生物链底层、看上去微不足道的林下植物,都需要一定的生态环境。所以,在日常的管理中,中山陵园管理局不断加强生态保护工作,强调保护自然生境,对原生境尽量不打扰不破坏。比如,他们一度将紫金山物种最为丰富的区域划定为生态保育区,对该区域修建围挡实施了封闭管理,有效地保护了动植物,使紫金山的生物多样性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及时保护。

  眼下的紫金山百花齐放,野花更是遍地都是。且跟着董丽娜,看看她眼中紫金山的春天是多么烂漫。

  林间最早的报春使者——老鸦瓣的花朵已开始慢慢凋落,结出了一个个扁球形的蒴果,宿存的花柱长长伸出,形成长喙状,整个果实的形状酷似某种鸟的嘴巴。

  紫堇科紫堇属是紫金山春季地被花卉的主要成员,观赏价值极高。花期基本都集中在3-4月份。它们都具有总状花序,花冠唇形,两侧对称;每朵花有四个花瓣,排成两轮,外轮2片大小不等,最典型特征是上面1片基部膨大成圆筒形、圆锥形或短囊状距,下面一片有爪;内轮两个花瓣较小。

  延胡索是紫堇科紫堇属的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是紫金山早春开花地被植物的最优势种,在山的北坡成片分布,形成了紫色花海的基调。随着森林不断向地带性生态系统演替,山的南坡,延胡索也开始逐渐多了起来。不仅如此,该家族的其他成员近两年也明显增多,几年前在紫金山还比较少见的刻叶紫堇、珠芽尖距紫堇等在林间已可以看到成片的分布。

  延胡索在落叶阔叶林下大面积分布。植株高度在30厘米左右。茎上的叶有叶柄。每个总状花序有5-15朵花;花色为紫红色、紫色,也有少量兰色,还有极少量白花变种。延胡索花期早,但盛花期为3-4月,花期延续一月有余。

  延胡索不仅花开得美丽,而且是紫金山一种很美丽的蝴蝶——冰清绢蝶幼虫的寄主植物。延胡索的花期正值中华虎凤蝶成虫出现期,也是中华虎凤蝶的蜜源植物之一。

  伏生紫堇气质典雅,楚楚动人,无论是植株大小还是花朵大小、果实大小都很袖珍,植株高度只有20厘米左右。叶秀气,茎上的叶无叶柄。

  黄堇在紫金山北坡海拔较低的落叶阔叶林下,或山谷里形成大片的单优种群落,开花的时候整个山谷成了一片黄色的海洋,非常的壮观。该种也是该家族花期最晚的一种,三月底四月初盛开,花期绵延一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