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东西方遥相辉映的两大文明,汉朝与罗马对古代社会进行了一次结构性重塑。史学界普遍认为,汉朝(公元前 206 年——公元 220 年)是我国历史上强大的封建王朝之一,它疆域辽阔,物产丰富,是当时亚洲最富强繁荣的多民族泱泱大国。稳定的社会环境为手工业发展提供了沃土,冶铁、纺织、漆器都达到了当时工艺的最高水平。1972 年湖南长沙马王堆 1 号汉墓出土的大量随葬丝织品是当时织造技术水平的最好实证。与此同时,西方也迎来了文明璀璨的罗马时代。古罗马在建立和统治庞大国家的过程中,吸收了多种地中海古代文明的成就,尤其是古希腊文明,并在此基础上创造了独特的罗马文明,传播到欧洲其他地区,在西方文化传统的形成中起着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作用。繁盛之下,女性生命图景也呈现出新的风貌。她们慧心巧思,用指间经纬编织出连接两大文明的桥梁;她们颠覆刻板,在各个领域挑战新的角色,塑造新的传统;她们神采奕奕,于平凡中点亮不凡,寻找着万物可爱的小确幸。当丝绸之路的驼铃响起,东西方文明的“她力量”被唤醒。她们审美独特、风趣优雅,她们角色多样、能文能武,她们用柔情编织起帝国的文明。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文明的共性被一次次确认,无论过去还是将来,生命的图景也将被再次点燃。
这尊雕塑描绘的是一位古罗马贵妇人。她头戴面纱,身着长衫,正是罗马帝国时期国力强盛,丝绸之路连通东西,商贸往来繁盛的真实写照。在帝国荣耀之下的罗马女性在家庭生活、私人事务乃至于法律地位上享有相对的自由。罗马艺术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和女性时尚都极具特色,传递出古罗马女性的美和她们内外双修的审美追求。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当绘有东西方女性居家情景的画卷徐徐打开,我们会看到早起懒梳妆的她们,依旧睡意朦胧;会看到梳洗后琳琅环佩的她们,衣袂飘飘,顾盼生辉;会看到参加宴会时局促中夹杂些许兴奋的她们,又可以轻吟浅唱,落落大方;还会看到闲暇之时的她们,轻挥团扇,笑语盈盈,沉浸在娱乐嬉戏的忘我快乐中。东西方女性围绕在家这个核心场景中,用心编织日常生活,塑造自我形象,既有对外在仪表的极致追求,也有对内在修养的深度锤炼。家,成为了女性对美好生活的热切期待,也是寻求自我感知的温馨港湾。
这组青铜镜是汉代女性居家日常所用的梳妆镜,大小不一,形制相近,唯有背面纹饰与铭文各不相同,彰显出不同的设计理念和内心祈愿。如祈愿家居富贵的“大乐贵富,千秋万岁,宜酒食”“家当大富,乐未央”;如祈愿夫君做高官的“位至三公”“君宜高官”;亦如祈愿美好爱情的“长勿相忘”“心忽穆而愿,然雍塞不泄”,都是她们内心祈愿的真实表达。这组铜镜映照出乐汉代女性日常生活中的细腻纹理,以及她们对生活审美意趣的精致追求。
随着汉代海上、陆上丝绸之路凿空开辟,国产玻璃在融合了西方玻璃制造技术的基础上稳步提高。玻璃带钩、剑饰、蝉、环、珠饰等独具特色的玻璃饰品,在融合了浓厚的东方元素之后,出现在了女性的饰品清单之中。这件玻璃环素面无纹,通体透光,表面有黑褐色斑块,与自身的深蓝色相映衬,更显高贵神秘、色彩斑斓,应是墓主生前的心爱之物,也是西汉贵族女性配饰风潮与审美追求的重要物证。
公元一世纪末,罗马帝国进入鼎盛时期,被称为帝国的“黄金时代”。这一时期商贸发达,文化多样,女性发型也变得更加精致和复杂,包括多层次的卷发、复杂的编织和丰富的装饰品,并会紧跟美发潮流而改变。这些发型需要专业的发型师来打理,有时也会用指甲花、番泻叶、姜黄等来染发,还会用天然假发来增加发量。这尊女性头像的卷发被仔细地拢起,高高地盘在头顶,是当时罗马最为时兴的款式,在古罗马雕塑作品中经常见到。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衣裳乃女性之第二肌肤。古罗马女性服装以开放与自信的风姿卓然于世。斑斓色彩对比强烈,材质多元,熠熠珠宝嵌饰其间,繁丽图纹细腻铺陈,不仅映射出社会阶层分明之象,亦揭示彼时女性于社会架构中的地位及其权利表达的痕迹。汉代女性服装则以柔雅线条与精巧工艺诠释含蓄婉约的东方韵味,寓家庭之娴静持重与情感理想于其间。尽管罗马与汉代女装风貌大相径庭,但也映照出各自文化语境下女性角色的形象生动与丰富多元。
这次展览首次公开展出了自 1972 年出土于长沙马王堆1号墓的马王堆曲裾式素纱单衣。这件曲裾式素纱单衣交领右衽,衣料为轻薄、没有染色的平纹方孔丝织物素纱,袖口和衣领用织锦做装饰。整件单衣薄如蝉翼、轻若云雾,仅重 48 克。从视觉上能产生极其华丽飘逸之感,彰显了汉代贵族女性对高级面料和精致工艺的追求与独特的审美意趣。
它与湖南博物馆收藏的另一件 49 克重的直裾素纱单衣,同为长沙马王堆1号墓出土,但形制不同。直裾和曲裾最大的不同在于衣襟长度和穿法,曲裾的衣襟较长,经过背后再绕至前襟。曲裾式素纱单衣整体尺寸也更大,衣长 160 厘米,通袖长 195 厘米,重量却比直裾素纱单衣还轻了 1 克。此外,不同于直裾式素纱单衣以绒圈锦为领、袖,曲裾式素纱单衣则以白绢装饰领、袖。再加上两件衣服在墓中受浸受染程度不一,曲裾式素纱单衣整体呈现出来的颜色更浅淡,更显飘若无物。
这是描绘古罗马庞贝女性的一幅水彩画。画像中正在喂食小鸟的女性,正享受着悠闲的时光。她身着丘尼卡,这是一种类似于现代的连衣裙的服装,由轻薄柔软的布料,如羊毛、亚麻等制成。丘尼卡的长度可及膝盖,可以搭配腰带,是一种不分性别,各个年龄和阶层的人都可以穿着的服饰。从穿着打扮来看,画像中的应该是一位还未结婚的少女。因为已婚的罗马女性,需要穿着另一种名为斯托拉的长裙。
这种长裙的肩膀处使用别针来固定,腰部系带,营造出宽松的褶皱。已婚女性在穿着斯托拉时,通常还会搭配一条名为帕拉的披肩,在室外活动时还会戴面纱。
这两尊大理石女性半身肖像雕刻有精心搭配的服装。由于时代的不同,三尊雕像所呈现的着衣风格和样式存在些许差异,但总体上古罗马女性的衣装以宽松、简洁且具有社会等级的特点为主。围裹式的帕拉长衫是古罗马女性的标志性着装,不分贵贱皆可穿着,颜色与材质则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这点对于贵族女性来说尤为重要。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家是女性的主要活动场所,是她们个生活的私密领地,也是承载着深厚情感寄托的空间。家,被女性赋予了独特的温度与灵魂。她们通过日常家居的陈设,精心营造出洁净高雅的生活环境,使家不仅成为物质生活的容器,也成为精神生活的熔炉,让外在秩序与内心丰盈和谐共生。在东西方共通的家居美学里,我们可以洞察到东西方女性对营造洁净高雅生活环境的不懈追求,以及她们对充实精神世界所寄予的深厚期待。
庞贝“悲剧诗人之家”建筑建造于公元 63-79 年,一直以来被视为反映庞贝家庭生活的重要考古学材料。最早的研究者以壁画的内容是一位诗人在吟诵一出悲剧,而给这套宅子命名为“悲剧诗人之家”。这套住宅“小而全”,虽然面积不大,但它拥有罗马住宅的基本特征,而且室内壁画精美,是我们认识古罗马住宅构造的很好范例。房子门口还有一幅著名的马赛克画作“CAVE CANEM(小心恶狗)”,似乎在表明家与社会的边界。
罗马帝国时期,马赛克艺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这种由彩色的小玻璃片、石子、贝壳乃至珠宝拼嵌而成的图形或图案,被广泛应用于民宅及公共建筑的地板、墙面。这件马赛克镶嵌地砖,有显著的西方风格,几何化的图案从视觉上塑造了独立的空间,增加了住宅建筑的立体感和纵深感,同时也形成了强有力的视觉冲击以及多样的装饰风格。
不同于古罗马建筑常用的拱顶和梁柱结合的建造体系,汉代建筑采用如搭积木般进行严格有序组合的“模块化”建造方式。如这座东汉时期的陶楼,楼上部分已经缺失,屋顶为四阿式、覆瓦,底层前面有用围墙围起来的院子;第二层楼窗为横棂,以利空气流通,简单明了,朴素清新。在住宅之外,汉代人还注重院内园林景观设计,修建亭台水榭,追求曲水流觞的生活乐趣。
罗马帝国时期,宴会文化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宴会不仅是一种社交活动,也是展示财富、地位和权利的机会。宴会期间,音乐表演、舞蹈和演讲都可以为宴会添加娱乐和享受的分为。这尊雕塑作品中的舞者可能为酒神女祭司梅纳德斯,她在微醺的状态下,忘情的舞蹈,沉浸在宴饮欢愉中。
古罗马时期的饮食器具造型简约,更接近现代样式。汉代的饮食器具则具有典型的时代特征,耳杯、漆器、奁等各具汉代特色,也有铜、陶、漆等不同质地,体现了汉代饮食器具的多样化与生活化。
盘用途多样,在饮食时多用于盛食,这件漆盘出土于望城坡长沙国渔阳王后墓,底部刻有“渔阳”二字铭文,造型简约、实用美观,与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漆器基本类似,为西汉时期常用的盛食器具。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天然漆器并加以利用的国家,漆工艺的发展在西汉时期步入黄金时代,尤其实用漆器种类于数量剧增,占据西汉社会生活的重要位置,常见于西汉饮食生活器具中。
强盛的帝国、繁荣的经济、多元的文化,罗马与汉代女性得以在更广阔的天地展翅翱翔。她们不再囿于家庭琐事,而是积极投身社会生产与生活,展现着别样的风采。上层贵族女性利用自身优势和社会资源,跻身于女性弱势的政治领域,拨动历史的转盘;平民女性则在有限的社会资源下,积极从事生产活动,在织机上的一经一纬随着丝路走向经天纬地,医学、手工业、商业等多个社会经济领域定格永恒的女性背影。此部分主要聚焦于东西方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多元角色和贡献。无论是庙堂之上的贵妇,还是江湖之远的凡妇,她们都以各自的方式,为社会的繁荣与进步贡献着力量。
尤利亚·多姆纳(Julia Domna)是塞普蒂米乌斯·塞维鲁(Septimius Severus)皇帝的妻子,即罗马帝国的皇后,并以她的智慧和政治能力而闻名。塞维鲁在位期间,尤利亚更多的是扮演皇帝的顾问,尤其在他远征期间。在她儿子卡拉卡拉和盖塔短暂统治时,她作为皇太后继续扮演重要角色。同时,她的影响力延伸到宗教和哲学领域,这也使她成为了艺术作品的重要题材。
普罗蒂娜是罗马帝国皇帝图拉真的皇后,以其贤德和影响力著称。她出生于南法一个不太显赫的家庭,但因其智慧和教养而得到图拉真的青睐。作为皇后,普罗蒂娜不仅是皇帝的亲密伴侣,还是女性教育和福利的倡导者。她在皇室内外都推崇节俭和道德的生活方式,对公共福利项目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普罗蒂娜支持哲学家,并且在她的鼓励下,图拉真采取了更为人道和开明的政策。她在图拉真去世后,帮助其继位者哈德良登上帝位,显示了她在政治上的影响力。普罗蒂娜以智慧、慈悲和政治手腕为后世所记。
纵观罗马与汉代,广大普通女性才是女性群像中的主角。她们是家庭的温暖港湾,也是社会与国家运转的坚实支柱。她们在琐碎的家务中展现勤劳,于田间地头播撒希望;她们以巧手编织梦想,在手工制品中融入智慧与情感;她们穿梭于市井之中,以敏锐的眼光捕捉商机。她们或妙手回春,救死扶伤;或戎装上阵,英勇无畏;或挥毫泼墨,抒发豪情。她们用激昂的情感和无尽的智慧感悟世界,在历史舞台上尽情舞动,留下炫彩华章。
翻阅历史文献,我们经常会发现女性参军的记载,汉代以前女性主要负责为前线士兵运送粮草以及照顾伤病等辅助工作。到了汉代,女性参军的情况有所发展,典籍就记载到,当时西北边郡女性颇习兵事,“犹戴戟操矛,挟弓负矢”。在皇宫中,女性充当骑兵仪仗队的角色,负责陪同皇后出巡,以壮行威,汉景帝阳陵出土的这组女骑兵俑神情冷峻,眉脊如山,当为皇家仪仗。
也许对爱情的向往,对恋人的思念,以及对家人的祈愿,才是女性内心世界中最真实的情感独白。走近她们,会发现那细腻如水的思绪,炽热如火的情感以及温柔善良的美。在该部分,我们将跟随汉代与古罗马女性的心迹,沉浸在一段关于爱情与婚姻的跨时空对话之中,感受她们对浪漫情感和美满婚姻的深深期盼与执着追求。对神祇的祭祀与祈愿也是女性情感的主要表达,在祭坛的烛火间,她们诉说着对自己人生的期盼和愿望,以及对美好生活永恒不变的纯真向往。
作为日常生活用品,铜镜也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爱情的祝福与祈愿,许多铜镜的背面都铸刻着一段段表达夫妻或恋人深情、异地相思的吉语。这类吉语文字朴实,却情意绵绵,感情真挚,表达了男女之间的忠贞爱情,亦或倾诉着妻子对远行丈夫的思念之情。这面草叶纹铜镜为伏螭钮方座,座外饰双线方框,其间有八字铭文:“久不想见,长毋相忘”。睹镜念亲人,铭文寄相思。
婚礼是爱情的见证,也是社会的仪式。罗马婚礼是女性从一个婚礼的参与者转变为社会重要成员的过程。这块残件记录了罗马婚礼场景的一部分,两位新人的右手相握,象征着他们之间连接起了新纽带。在新郎和新娘之间出现了和谐之神孔科耳狄亚或婚姻之神朱诺·普罗努巴,她们都是守护婚姻的女神,守护着新婚夫妇美好的婚姻与爱情。
这件展品讲述的古希腊神话中的著名故事“丽达与天鹅”,丽达原是埃托利亚国王的女儿,即海仙之女,她嫁给斯巴达王廷达瑞俄斯,因其丈夫忘了向美神阿芙罗蒂德祭祀,遭到这位女神的报复。一天,宙斯化作一只天鹅,阿芙罗蒂德化作一只鹰追逐他,丽达正在湖池沐浴,见一天鹅飞落湖边,就把它抱在怀里,引起怀孕,生下了四只天鹅蛋,蛋中孵出四个神。作品的主题是生命繁衍,蕴含人类生育的意象与价值。
亚马逊女战士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群传说人物。据传说,她们居住在黑海附近,是由女性组成的战士部落。她们被描述为勇敢而独立的女性,擅长骑马和使用武器。她们曾与希腊人发生了多次战争,这副石棺所描绘的正是亚马逊女战士与希腊人战斗的场景。亚马逊女战士也可以像男人一样拿起兵器,来捍卫自己的国家与信仰。
伊西丝女神,起源于古埃及宗教,是爱与魔法的象征,在罗马时期获得广泛崇拜。伊西丝被认为是理想的妻子与母亲,是自然与海洋的保护神,她的崇拜在罗马帝国各地传播,尤其是在地中海沿岸。罗马人将她与本土神祇等同,庆祝她的节日,并建立庙宇供奉。伊西丝教的仪式包括祭祀、游行和象征性的再生仪式,强调死亡与复生的循环。这种信仰体现了古罗马社会对于宗教多样性的包容和融合。
该件衣物残片出自马王堆三号墓西边厢“裞衣两笥”的竹笥内,所盛放的原是褐色菱纹绮丝绵袍成衣。在菱纹绮残片上发现有成竖排列的篆隶“安乐如意 长寿无极”的吉祥语句,是目前已出土丝织品中发现最早的成句文字。汉代人认为死是生的延续,在裞衣(给死者送葬的衣服)上发现吉祥话语表达了当时所流行的祝语与愿望,也同时印证了汉代人对于生命永恒和追求长生的期望。
以轴心时代之后东西方崛起的汉帝国与罗马帝国的女性为主体,以女性生命中的家庭生活、情感生活以及社会生活等三个主要生活场景为脉络,通过 200 多件(套)来自意大利和国内的 19 家博物馆的青铜器、陶器、金银器、玻璃器、玉器、雕塑等展品,用实物呈现女性丰富的精神世界和女性力量,将历史化了的女性还原到她们所属的社会、政治、文化空间中去,揭开历史中失落的女性叙事,反映东西方文化强盛时代的女概貌与社会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