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15日晚,由湖北省民族地区乡村振兴研究与实训基地、华中科技大学建规学院文化遗产研究中心、新建筑杂志社联合主办的第6期青年讲会在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民族特色村镇研究中心举行,本期的主题为“土家族苗族传统村落的文化景观”。
本次青年讲会秉持跨学校、多学科的交流背景,邀请了成都理工大学旅游与城乡规划学院的张菁老师作为分享嘉宾,此外还邀请到了华中科技大学建规学院建筑学系建筑历史教研室的副主任汤诗旷老师以及青年讲会学术总策划,城乡规划学系的乔杰老师来到现场,并由中心博士生李振宇作为主持人。
在主持人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张菁老师开始了自己对于武陵山区西北部地区的渝东南土家族苗族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研究历程与成果分享。
近十年来,我国陆续确定了五批六千多个传统村落,投资200多亿对这些传统村落进行保护发展建设。然而依据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数据,城镇化的进程中乡村正在快速消失,传统村落的研究与保护亟需政府社会和更多专家学者的重视。张菁博士立足于文化景观的视角,首先从“传统村落”的概念辨析入手。传统聚落广义上通常指建成时间久远,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的人类聚居单位。其中,位于乡村地区的传统聚落又被称为传统村落。而狭义上传统村落是指形成时间较早,拥有较丰富的传统资源,具有一定历史、文化、科学、艺术和社会经济价值,应予以保护的村落。
而在博士研究生攻读期间,作为设计者参与到重庆市一些传统村落的申报和保护规划编制的过程中,张菁老师总结出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两点问题。第一是对于传统村落价值的判定:看似物质形态并不突出的传统村落,它最具有价值的保护对象是什么呢?第二是村落的民族身份和居民自身的族源认同是怎样的关系呢?真实的乡村景观是否在共同的遗产符号下被消解掉了呢?
带着这两个问题,张菁老师参与了由重庆巴渝公益发展研究中心组织的针对重庆市传统村落的活化调查,这次调查共有56名志愿者进入到重庆市第一到第四批的74个传统村落中去。其调查内容主要有以下四点:
一是对传统村落的历史形态,包括空间格局、环境要素、历史文化人物事迹、以及村民的生产生活方式,村集体产业等信息进行收集。
三是对村民的问卷调查与访谈,以此来了解农户的劳动力与家庭经济概况,并对宗族的历史信息进行收集,包括村子的祖屋和祠堂、当地族谱的资料,这些族谱里面有非常多的关于宗族渊源的表述,记载了村落选址的寓意在景观意向上的表达。
四是了解部分村内基础设施的建设情况。在调查中发现有一些每户改厕的建设忽视了村落的风貌,对原有环境造成了影响。并且由于设施建设不同步而导致了环境的进一步破坏。
在与村民交流的过程中,张菁老师了解到他们对于村落的价值认知中,对于村落自然属性的价值认知是相当高的。在安土重迁的传统观念影响下,村民非常认同他们自己这一方的水土的生态环境和景观意义。代代流传的祖训传说都在强化他们对于这个村落环境的归属感。这种落到了每家每户的生产生活当中的传统村落的生态观给了张菁老师的研究很大启发。张菁老师由此提出:如何在规范的遗产保护范式中,尽可能的呈现出“传统村落”本身的多样性和独特性?
在我国现有的文化遗产保护范畴内,比如名城、名镇、街区、历史建筑,都以物质空间为最显著的呈现形式,但是像前面的田野调查中所探讨的那样,村落本身具有三个比较特殊的属性,即:区域属性:单个村落不突出,集体属性非常独特;综合属性:一个村就是一个小世界,是文物、非遗与建成环境的集合;自然属性:可持续的生态观落在每一个农户家庭单元中,自然环境与人生产生活的关系非常密切。
在此基础上,借鉴2017年由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和风景园林联合会共同提出的关于乡村景观遗产的概念,形成了张菁博士对于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综合性的分析框架。它是基于传统物质空间如山水环境、空间格局、街巷尺度、传统民居等载体,再加上其涵有的包括乡村环境、农业生产,乡民生活以及乡土文化的综合性的分析框架,能够进一步帮助我们去理解传统村落作为一种独特的遗产对象,它应该涵盖的景观要素构成。张菁博士也在此基础上做了一些延展性的研究,从区域历史演化的视角、地理民族历史变迁的视角来认识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演变。
最后,张菁老师向我们呈现了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多样性与独特性,通过石泉苗寨和何家岩古寨两个案例的分析,介绍了对文化景观要素进行提取与分类的方法。
张菁老师精彩的分享结束后,本次青年讲会对谈嘉宾汤诗旷老师对内容做了简要的点评:今天讲座时间虽短,但讲座内容非常丰富,在历史层面的梳理也非常扎实。对于在座的同学们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榜样。紧接着汤老师就今天的讲座提出以下几个问题与张菁老师共同探讨。
关于您谈到的文化景观,请问其内涵是什么?对于民族特色或者民族特征的文化景观要素的提取,请问提取的方法还有标准是什么?可否从方法论的角度谈谈定量分析?如何在研究中体现地域性和民族性?
首先,我认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最核心的内涵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传统村落是人的活动和自然环境之间交互的作用,而不仅仅只是人对于自然的改造,或者物质环境本身,因此从文化景观的角度来看,自然环境的限制会是影响传统村落景观分化为不同类型的一个主导因素。
第二,关于民族性与地域性的关系问题。就我所研究的地区。我认为当地的民族性并不典型,它是一个地域性表达为民族性的过程,而不是民族性先天塑造了它。也就是说是由于人们选择居住在这里,所以才表达出来的民族性。
乔杰老师首先表达了对张菁老师的感谢,同时分享了自己在张老师学术报告后的思考:张老师通过分享田野经历带我们走进武陵山区渝东南土家族苗族地区,从传统村落保护的现实困境中去重新理解“文化景观”的内涵与外延,反思“标准化”遗产保护框架和“热闹的”保护运动。张老师的讲座内容不仅是满满的博士论文干货,而且对现场研究生学者具有很好的学术引导性。同学们能感觉到张老师报告逻辑组织的精心设计,从国家、社会和田野现实问题引入传统村落的文化景观研究,再从多学科研究进展中构建自己的解析框架,定量与定性结合,分享中不断传达着技术运用背后的社会人文关怀,以此突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研究的现实意义和遗产价值。
论文中对于空间的分析,不同时期的历史信息反映在空间图纸上,那么您所考证的这些历史信息如何于您的博士论文形成对应关系?考据从哪里来?
我的研究中所收集的历史信息分为两个部分。针对具体的村落主要来自于史籍上的片段资料,宗族族谱的资料以及通过对村民的访谈来核实;而长时段的历史地理数据来源于其他前辈的研究成果,以及当地的历史地理数据和历史地图。历史地图会选择已被考证过的历史地图集。还包括当地的考古资料和考古地图集,都作为论文中历史信息的参考。
我有一篇文章研究的是嘉絨藏族碉房的建造过程。虽然不是地方性知识的研究;但是探讨了在建造过程中地方信仰的锚固过程。
研究发现,在整个碉房的建造过程中,起主导作用的是建造者、祭祀和使用者三者之间的关系。碉房营造其实一方面是地方性的建造技术的代际传递;另外一方面建造技艺也是社会性的,特别是在乡村地区,通过技术让社会关系与地方信仰结合在一起。
陈斯亮:请问张菁老师有没有做过横向类比的研究?如果说用简单的两三句话来形容于东南相对于湘西、鄂西和黔东南说,它的聚落文化景观有什么特色?
渝东南与武陵山区其他地区的横向对比研究是博士论文中没有做的部分,希望以后可以通过对鄂西湘西地区的调查,完善这一部的研究。
而渝东南地区传统村落比较独特的地方还是在于它的选址,在于它究竟是在哪一个时间段进入到一个具体的地理环境里。比如在苗疆边缘的村落它的选址会呈现出相对的封闭性,这个更多的强调的是安全性,而不是生产性。而如果是在改土归流之后,迁入此地,其民族属性会更加容易一些,选址的位置就会在交通更加便利,更有利于生产的地方
李敏芊:在这种民族交融的这样一个大的背景底下,我们怎么去看待民族之间个性与共性的关系关系,或者说还应不应该去刻意强调某一个民族的个性?
从一个民族学者的角度认为,我觉得应该我们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既不应该强调个性,也不应该强调共性。
我是一个来自企业的代表。您的学术成果和研究方向有没有在实际项目上的一个的展现,和运用到实际的传统村落保护,或者说是运用到一些新的文旅项目上。如果有落地的实际项目,未来我们也可以去学习和观摩一下。
遗产保护在很多情况下都会向文化旅游发展,但是遗产旅游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旅游形式,它和一般的旅游的区别在于它的第一要务是保证这个遗产的完整性和真实性。那么当我们要去做一个文旅产品的时候,它的选址可能就比较重要,存在一个价值的选择,你究竟是以它的真实性和完整性为第一要务进行保护,再做阐释性的旅游开发,还是说它是以一个休闲旅游为导向的商业化的度假区。我们现在最好最新的就是遗产公园的这样的一个形式,在不是遗产核心区进行建设开发,另外还可以打造周边文创产品用于展示、用于文化输出,这可能是非常好的一种形式。但如果是在遗产的核心保护区里面,它的建造就会相对比较谨慎,因为首要原则是让这个遗产能够活态的存续下去,而不是让它受到太多的当代价值的影响。
我们的一些文旅项目,比如说我们想做的土苗风情的旅游度假区,或者说是我们想做的土苗非遗小镇这一些项目中,通过您的研究成果,能否和我们的实际项目结合起来,然后来共同打造一个能够展现土家族和苗族的风情的一个聚居地。
乔杰:对于村落保护,我想它的要义可能在于把市场经济的运作和文化的传承怎样去因地制宜的结合起来。但具体的项目情况要考虑在地人,比如说当地村子老百姓还是不是继续生活在这,它现有的生产模式要不要转换,然后新的盈利的增长点在哪?
所以村落保护从来就不是说是一个企业独立能做的,或者只是一个村子能做的,或者是一个政府能做。它一定是在地人、政府、企业资本通力合作的一件事情。
感谢张菁老师的慷慨分享、感谢汤诗旷老师和乔杰老师的精彩对谈,感谢文化遗产研究中心提供的学习平台,感谢李晓峰老师的悉心指导,感谢中心小伙伴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