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新闻网讯 在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区火石营镇大岭沟村孙家窝铺,有一株远近闻名的百年古树,人们称之为“茶叶树”。此树春末夏初开花,开花即下雨,落花即刮风。北方气候干旱,春季少雨,因此,每当茶叶树开花时,村里人便会互相转告:“茶叶树开花了,该种地了!”于是人们便开始准备开犁下播。而此时,天便真的会送来一场或大或小的及时雨。于是,这株树就成了人们播种的时令表,被当地人奉为“神树”。
这株神奇的茶叶树,位于孙家窝铺南面,树北是一座坍塌废弃的老戏台,树南是一户人家,院门距树仅四五米远。此树是什么时候有的,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村里人谁也说不清,相传建村之前,这株树就已经长在这里了,而大岭沟村已有300多年村史。《丰润县志》载,此树为清代所植,树龄在350年以上。
这株村民所称的茶叶树,学名“流苏树”,别称有炭栗树、晚皮树、糯米花、四月雪、铁黄荆等,为木樨科流苏树属落叶乔木。流苏树在唐山并不多见,自然状态下生长的,更是寥寥无几。而在丰润,如此高龄的,仅此一株。此树树高约12米,胸径0.77米。只是如今所见的流苏树,树干下部已被土掩埋了约1.5米。主干从三米多处,分成了三条支干,冠幅原约有11×11米,前几年,向南伸出的那条支干自然折断,使得树冠缩小了许多。而今,向东伸出的那条支干,也已摇摇欲坠,唯有北面的那支,比较直立。树的主干上部已裂开,木质灰色,裸露处枯朽如柴。雨水季节,树干潮湿,狗尾草和一些菌类便会在老树身上和空如洞穴的胸膛内肆意生长。支干上面,是较细的分枝,全部向上直立着,由西向东看,整株树就如一把大扫帚,斜插在那里。
冬天的流苏树,俨然一株枯木,身躯绽裂,枝杈残缺,一付垂暮的龙钟之态。可是,当你把手放在树干上,轻轻抚摸,却仿佛能感知到它脉博的跳动,有一股微弱而奇妙的暖流会通过手掌传递到周身。当春回大地之时,它从苍老枯瘦的肢体里,竟能抽芽生叶,并开出美丽的花朵,不禁令人惊叹!立夏前后,洁白的花朵便绽满了枝头,如云似雾,如霜似雪。花香随风弥漫,芳香袭人,村内村外皆可闻到。流苏树的花为聚伞状圆锥花序,花冠上部白色,基部紫色,深裂成4个窄条状,因花筒极短,看上去就好像是四枚细长的花瓣。单朵花纤细秀美,而整簇花,则丝丝缕缕,状如流苏,像用剪刀剪出来的一样,这也便是“流苏树”这一名字的由来。
流苏树的花期,大约在10天左右。花朵凋谢时,会从花序轴下部断开,成簇飘落。一阵风过,流苏花像一只只白鸽,从树上飞落而下,有的钻入树下的二月兰花丛中,有的就站在了一旁的草头蒿顶,还有的,进了旁边的农家院里,而更多的,便落在了树下的水泥路面上。落在路面上的,会随风雪球般快速向前滚动,宛如一群奔跑玩耍的孩子,轻盈而欢快。捡起一团花,放在鼻下闻,发现香气之外还有很特别的甜,只是浓得有些齁嗓,近似于哈密瓜的味道。空中的纷纷落花与地上滚动的簇簇花团,构成了一幅立体而曼妙的乐章,无法想像,这样华美的乐章,竟出自一位耄耋老人之手!刚落下来的花,是鲜嫩的白色,随着水份散失,就会变得锈色斑斑,慢慢又会变成金黄色,等到完全干透,就是棕黄色了。而即使是干花,香味依旧浓厚。村里的人,喜欢捡些干花回去,晾晒好后,卷烟时,夹在旱烟的烟丝里,据说抽起来有香气,很好闻。
流苏树的果实,为椭圆形,成熟后蓝黑色或黑色。然而,大岭沟的人却说,这棵树只开花,从未曾结过果。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流苏树是雌雄异株,而大岭沟的这株流苏树,为雄树。捡一朵花,撕开它的花冠筒,会看到里面只有两枚短小的雄蕊,花药黄色,长卵形,花丝仅0.5毫米长。大岭沟人还说,它不但不结果,而且也不滋根生苗,人们曾尝试扦插、嫁接,但都没有成功。也就是说,这棵流苏树,孤独地在大岭沟守候了350多年,一生都没有伴侣,也没能衍生出新一代。
流苏树的叶子长圆形,革质,看上去硬而具有光泽。春天时,叶子是嫩绿色的,点缀在白色的花团间,映衬得花也似乎披了些微翠。到了夏天,叶子便成了墨绿色,与它附近身姿挺拔、叶子宽大的杨树相比,流苏树显得极其低调,不注意看,几乎会忽略它的存在。大岭沟人之所以称此树为“茶叶树”,是因为它的叶子可以当茶喝。《中国植物志》上说:“嫩叶晒干可代茶,味香。”大岭沟人也会用它泡茶,然而用的却不是“嫩叶”,而是捡拾秋天的落叶。这是因为,此树被大岭沟人奉为“神树”,不仅仅是由于它关乎时令,“开花即下雨”,还因为它具有灵气。相传,有人想打主意将它砍掉,可第二天一看,树干裂开了,并流出了红色汁液,似斑斑血迹,仿佛是它已得知自己将面临噩运,伤心欲绝。想砍它的人受到了震慑,遂打消了念头。从那之后,再没人敢轻易妄为,村里人从老人到孩子,谁都不会去伤害它,“不摇动、不折枝、不攀爬”。
流苏树叶子干后,正面是褐色,反面是黄褐色,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但取几片放入壶中,用沸水冲泡,香气顿时会萦绕满屋。流苏花的香,是冲鼻的浓香,而流苏叶的香,却是含蓄的清香。泡出的流苏茶,色泽红润,入口醇滑,慢慢啜饮,会令人心静神清。
300多年来,这株流苏树在大岭沟的土地上,饱尝了一季又一季雨雪风霜,历经了几朝几代风云变幻,也看过了人世间太多的苦辣酸甜。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不语不惊,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印在它的心里。它像大岭沟的一个图腾,被人们所崇拜,同时也是大岭沟的一个村标,寄托着人们的浓浓乡愁。许多离开大岭沟到异乡甚至异国工作的人,多年不曾回过家乡,但那份乡情却无法磨灭。也许,大岭沟已没有他们的至亲了,但想起这株流苏树,就能想到天真的童年和儿时的玩伴,那些逝去的光阴,会如流苏花般在眼前绽放,并散发出缕缕芬芳。近两年,有些离家的人,会特意抽时间专程回村看一看。走到这株流苏树下,闻一闻它的花与叶,摸一摸它粗糙的树皮,静静地仰视一会儿,在心里,与老迈的它默默聊聊天。如果恰逢秋天,还可以拾一点落叶,带回的,不只是流苏茶的香,更是一片难以割舍的思乡情。
本名庞红霞,七十年代生人,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唐山市摄影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各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