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蒙古、吉林、甘肃等地有这样一批志愿者,他们十几年甚至二十余年如一日,坚持植树种草、防风固沙,让沙尘暴成为十年一遇的气象,而非年年来袭。他们当中有的人是为了儿子的遗愿,有的人是为了父亲的传承。

  北京青年报记者拨通易解放的电线岁的“易妈妈”张罗着让记者一起来敦煌参加种树活动。这已经是她志愿从事植树造林、防风固沙的第19年。

  2000年以前,易解放还住在日本,自己在一家知名企业任职,丈夫开设事务所,儿子在日本读大学。那个时候,她跟防风固沙丝毫沾不上边。2000年的时候,一场车祸让儿子的生命永远地定格。悲痛之中,易解放想到了儿子生前的遗愿:有一次,儿子看到中国沙尘暴的新闻,便对她说,希望学成回国后,能够有机会为祖国做点事。

  后来,在整理儿子遗物的时候,易解放看到儿子写的一封信,信上说:“我有一个美妙的想法,那就是学成回国之后,在西部荒无人烟的地带,广种各种绿植,让无边的绿意覆盖那里,让鸟鸣、花香肆意地在那里徜徉!”

  带着儿子的遗愿,易解放从日本回到了祖国,出生在上海的她没有回家,直接住进了大西北,与公益组织携手,完成儿子的遗愿。

  在库伦旗的塔敏查干沙漠,易解放面对荒无人烟的沙地,掏出怀里儿子的照片说:“咱们就把树种在这里,好吗?”在这里,夫妇俩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开始将梭梭树苗种了下去,几天下来,夫妻俩在灼热的沙漠中被晒得没有了模样。

  第一批树苗种下去后,易解放像照顾自己儿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管。在精心的呵护下,梭梭树苗生根发芽,看到一点点嫩绿的时候,易解放和丈夫抱在一起,高兴得又哭又笑。从第一棵树起,易解放开始完成儿子的夙愿,要让树木成林。她打算在日本注册成立一家沙尘暴问题的公益组织,并得到日本友人的帮助。2003年,NPO绿色生命组织正式成立。成立的第二天,易解放就搭乘最早的航班回到祖国。

  为了拓展植树计划,她又拿出了儿子“生命保险金”的一部分,带领当地牧民一起,再次挺进被称为“死亡之海”的沙漠。

  为了继续让沙漠上能够有更多的绿洲,易解放将上海的房子卖掉,全身心地投入到防风固沙的公益事业中。她又和北京尚善基金会联系,基金会中的成员大多是失独母亲,这些母亲跟随着“易妈妈”一起将对孩子的感情寄托,转嫁到了那一棵棵梭梭树上。

  从2003年到2010年,易解放完成了她许下的110万棵树的目标,种植存活率达到85%以上,在库伦旗已经形成了8片森林。从2010年到2019年,易解放组织在内蒙古西部的巴彦淖尔市磴口县种植梭梭树,绿化沙漠一万亩,种植总数达到了500万到600万棵。

  此外,在距离北京正北方近200公里的内蒙古浑善达克沙地——北京沙尘暴直接源头的多伦县,易解放组织志愿者种植了一万亩的樟子松。

  从2020年开始,易解放将种植的目标向西延伸,到了敦煌“一带一路”的起点,开始了对戈壁滩的绿化工作,种植了梭梭树2000亩,胡杨、松树、榆树等共计3000亩。

  让易解放骄傲的是,她组织志愿者植树4万亩,没有向国家要过一分钱拨款,所有志愿者个人或单位来种树都是自费的,每个参与活动的人必须捐50棵树,10块钱一棵。捐款全部会放到基金会的账号里,连管理费都不会从里面出。捐赠志愿者还能够跟随易解放一起到现场植树,同时参观旅游,每个捐赠者都会拿到捐款证书和感谢信。

  前几天北方的沙尘暴,还是让易解放感到遗憾,这次十年一遇的沙尘其实是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我们还做得很不够,还需要再加把劲。

  80后的万晓白治理沙地,则是接了父亲的班。她的父亲曾是吉林省通榆县新合屯的下乡知青。2000年的时候,她辞掉工程师的工作,带着自己半辈子积攒下来的30多万元,在新合屯承包了一块沙地,立志要将这里变成绿洲。从那个时候开始,万晓白就主动帮助父亲一起治理沙地。

  2002年,万晓白大学毕业,在宁波成为一名教师,并结婚生子。2005年的时候,在父亲治沙缺人缺钱的情况下,万晓白和丈夫以及7个月大的女儿,从宁波来到新合屯,全家一起开始了防风治沙的事业。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方式,就只是大面积种树,但湿度和温度都达不到那种树的标准。这里的降水量只有200mm左右,无法种植大面积乔木,走了很多弯路。”万晓白说,从2004年开始尝试在沙地上种草,但效果都不好。最后万晓白意识到,防风固沙也要尊重自然规律,恢复草原上原有的物种,这才是真正的生态修复,否则可能反而会影响生态环境。所以,她提出以“围封养育”的方式来恢复生态。

  这种恢复方式就是用枯草在沙地上打出方格,形成沙障,防止沙子盖住刚刚冒头的小草,给小草以长大的空间。待草长高后,就设置围栏,防止草场被放牧破坏。

  但恢复原生物种的过程中,万晓白也遇到了困难。这种恢复方式,从直观上看远不如大张旗鼓的种树种草那么显眼,很多人会觉得,万晓白这些年“无所作为”“什么都没干”。

  “这些东西真的只能是由时间来检验,20年过去了,现在成果显现的时候,才会发现我们做的是有价值的,我们坚守下来才有了今天的成果。”万晓白说。

  防风固沙20年来,跟随万晓白一起的志愿者也已经有9000多人,他们的志愿服务时长已经达到400万小时以上。很多志愿者都是从2000年开始就一起参与活动,在那个互联网还不是很发达的年代,他们都是在万晓白的座谈会、交流会上得知的消息,其中很多还是高校的大学生利用假期时间帮助万晓白来看护围栏,植树种草。

  万晓白介绍,以前通榆县草原部门在册登记的野生植物有129种,最近几年统计,在恢复植被的示范区里,已经恢复了118种野生植物,而且这些还都不是人工培育,而是自然恢复的。万晓白着重提到,恢复生态绝不是单靠人工“我想把它变成什么样”,而是要跟当地人多交流,了解当地最初的情况,找到当地最适合的物种,顺应自然。

  这1500亩的科尔沁生态示范区,位于吉林和内蒙古的交界处,也是科尔沁沙地的边缘。万晓白认为,该地区的植被恢复,对于防止沙地外扩有很大帮助,相当于一个“锁边”的作用。下一步,万晓白计划再用10年的时间,从现在的生态区起点往南推进200平方公里左右,挡住西面来的风沙。

  万晓白说,3月15日北方的沙尘,起源是蒙古国,但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却将问题归咎于中国,这让她觉得很寒心,“从科学上就能辩驳这样的说法,从卫星云图上能看见,我们这里很多地方都是什么颜色。”

  万晓白也坦言,15日这个10年来最严重的沙尘暴也给他们这些防风固沙的志愿者一个警示,就是大规模生态修复的过程中,种树可以防风,但也要重视乔灌草的作用,有了这些草,沙子不容易吹起来,“每个地方不一样,不能千篇一律地做一样的事”。 (记者 张子渊 实习生 葛佳琪)

  对于今年春天出现的沙尘天气,首都经贸大学环境法教授高桂林认为,我国的公益组织和志愿者们在防风固沙的过程中起到的作用是很显著的,内蒙古地区以及陕西、甘肃等地的治沙效果非常明显。虽然说3月15日出现了近10年来的最大沙尘,但恰恰是因为防风固沙的效果,才让过去的10年没有出现过大的沙尘。“2001年到2004年间,每年都有几次沙尘天气,但从2010年以后,这种沙尘天气明显减少了。”高教授说。

  至于为何最近又出现了极端沙尘天气,高教授认为,主要是极端气候原因导致的,温室效应导致全球气候变化,极端天气引发了强大的气旋,气旋将沙尘吹起来,形成了沙尘天气。

  而且,高教授认为,15日的沙尘并没有多少沙,而是以更小颗粒的尘为主的尘暴,这也说明了我们防风治沙的效果。

  高教授认为,这些尘土可能来自于干涸的河流湖泊,所以除了沙漠治理外,还要保证河流湖泊的水源涵养,这也能够减少沙尘天气。另外,通过卫星云图可以看到,这次沙尘的起源地是蒙古国南部,属于国外地区,是我们的组织无法参与治理的。但我国也可以通过技术和资金的投入,来帮助他们保护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