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草绿,又是全民植树忙。在这样一个万树新绿的美丽季节,笔者想分享树与艺术的一些故事。
树为人类提供住房、纸张、建材、防风御沙和美化环境的一系列重要的功能,但与整个植物王国一样,树在人类文化中长期以来一直被忽略。在大多数城市居民眼中,树仅仅是环境装饰的一部分,除非专业人士,很少有人认真观察和研究身边的树。
艺术与树的关系也伴随着人类文明史的变迁在改变。长久以来,西方和非西方艺术都不缺乏关注树的艺术家,像勃鲁盖尔、王蒙、葛饰北斋、康斯特勃尔、文森特·梵高和艾米丽·卡尔,热爱树木的画家不胜枚举,这自然源于树的象征意义和审美吸引力。但在整个人类视觉史中,树更多地被视为风景的组成部分,而不是作为独立的角色出现。
但在气候灾难、生物多样性萎缩的当今时代背景下,各种去人类中心化理论的兴起,科学对树木的感知能力、与环境的关系和人类祖先记忆的最新发现,促使当代艺术家以全新的视角和思考,以多种媒介重新观察与呈现人类沉默又陌生的古老朋友——树,本篇就展示近年来活跃于国际艺术展览现场的几位艺术家与“树”相关的作品。
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可能是当今描绘自然最具知名度的艺术家之一,尤其是疫情期间他在法国诺曼底,家乡约克郡用传统画笔和IPAD描绘了大量风景,对备受疫情折磨人们是一种心灵的温暖治愈。大卫霍克尼偏爱画树,他说:“树,复杂得就像人体血管的结构,是一个有机体系,无法轻易简化成欧几里得几何学的直线和锐角”。
霍克尼以孩子般纯真视野观察自然,将修拉的点画、梵高和马蒂斯的活泼条纹,波普艺术的艳丽,中国传统绘画中的移动视点等以往的绘画观念和技法融通简化,以令人惊讶的单纯方式来表现树枝、树叶、树簇的细节,呈现出一种既有秩序又丰富迷人的自然景观。
Aycoobo是一位土著艺术家,他描绘了哥伦比亚亚马逊丛林中奇异多姿的树,也包含从农屋创作故事到亚马逊季节变化中的各种内容,这些作品基于他在神圣植物仪式中所经历的感受、灵感和观察。他的艺术实践涵盖了人类与无形世界之间的关系以及利用药用植物来扩展感知,展示了自然物种之间的相互联系,精神世界充满活力和惊奇感。Aycoobo一生都在接受祖先的知识,尊重前几代人教诲的一种方式:我们如何与我们的前人建立联系?知识的传播如何在人类和非人类世界中传播,特别是在殖民定居威胁到土著认知和存在方式的地方?
路易斯·皮埃尔·泽尔比尼(Luiz Zerbini):热带雨林与城市的缤纷色彩
巴西艺术家路易斯·皮埃尔·泽尔比尼(Luiz Zerbini)致力于独特版画的创作。他擅长将城市景观、巴西文化和热带植物茂盛的自然风光以丰富的色彩展现出来。他根据轮廓、形状和纹理挑选和收集的叶子、花朵和树枝被放置在预先涂上墨水的金属板上,当通过印刷机时,艺术家想象的构图被转移到纸张上,从而在具象和抽象之间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形状和颜色。2019 年,泽比尼参加了巴黎卡地亚基金会的群展《树木》 ,艺术家的作品成为室内城市丛林的一部分,通过安装真人大小的植物标本室强调了巴西现代性的意象。
摄影家李季的《树》系列仿佛是树的超写实肖像画,在他的镜头下,树是真正的主角,而不是风景,他镜头中的每一棵树都展现出纤毫毕现的细节。在他作品面前,观众很难不以一种谦卑的心态由衷地感叹树的庄严、美丽、神秘的生命张力。李季的摄影作品有其特殊的拍摄手法,近似中国传统的多点透视法,以及扫描式拍摄法和影像后期合成技术。他曾这样写道:“我所做的更像是对一棵树进行扫描,作品中所呈现的并非一个特定的瞬间,而是对一个时间片段的重现。”通过拍摄手法和后期合成的应用,李季将作品尺幅推向极致,从而实现了视觉上的震撼体验。
英国艺术家塔西塔·迪恩(Tacita Dean)的作品具有诗意化的影像魅力。她真正的主题是围绕着时间的流逝展开,她利用所有的媒介揭示了时间的碎片,探索了人类的故事和态度,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她被日本两棵独特的树——樱桃树和福岛核电站的幸存者——迷住了,在一场大型展览中,她展示了自己对自然近乎形而上学的、全面的方法。树的每一根树枝都由当地居民修复,用木杆支撑受损和疲惫的树枝,就像拐杖一样。两棵老树被加倍照顾,并继续开花几天。迪恩拍摄了照片,然后用彩色铅笔手工增强了大型银明胶版画的效果,因此树木呈现出像带着支架的云一样漂浮的印象。
丽莎·阿提拉 (Eija-Liisa Ahtila)是一位芬兰媒体艺术家。她的动态影像装置探索了动态图像中生态叙事的可能性,以及从将人类为中心的世界观移出的可能性,让观众体验超越和脆弱,敬畏自然,理性面对损失的复杂情感。《四月》是在2022年和2023年的春天拍摄的,覆盖了从冬季到夏季的过渡,通过八个通道接近森林的空间和轨迹。《水平》是一部以活体云杉为主题的六频道动态影像作品。作品完整地展示了这棵巨树的存在,就像一具倒伏的鲸鱼。观众能近距离地感受到云杉这一有机体的生命力的存在,每一帧画面上都展示了云杉枝叶的随风摇曳,仿佛动物身体的呼吸起伏一般。
博物画最初是由西方探险家在地理发现时作为考察动植物的一种视觉记录方式,介于艺术与科学之间。在中国,博物画长期处于潜隐状态。曾孝濂以自己在博物画方面杰出的贡献,成功地将博物画引入中国大众的视野,被誉为“中国博物画第一人”。曾孝濂惊叹于热带雨林中万千植物神奇的形态和细节,四十年来绘制植物科学画逾2000幅。曾孝濂曾经这样写道:“人认识自然,总是从局部现象和细节开始,任何一个生命个体都包含着宇宙的无穷信息,尽管我们的认知肤浅,不能理解信息之万一。但仅就生命现象的智慧和神奇,已经可以领略到造物者鬼斧神工的创造力。”
亚历山大·霍兰 (Alexandre Hollan):树木和寂静之外的无形事物
亚历山大·霍兰 (Alexandre Hollan) ,1933 年出生于匈牙利,1956 年移居巴黎。自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霍兰几十年的研究主要寻找不可见的东西,寻找超越表象的事物的深层能量,以及连接每个物体和每个存在、呼吸、存在的东西。这位拥有百科全书式知识的艺术家认为树木是他赋予人类诗意名称或限定符的主体。五十多年来,他开展了一系列非常深刻的工作,寻找树木和事物的无形振动:达到“可见”的极限,触摸他所看到的事物的真实本质。
2019年,克劳斯·利特曼 (Klaus Littmann)将奥地利克拉根福的沃尔特湖足球场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常绿森林,成为该国最大的公共艺术装置。该作品名为《FOR FOREST》,灵感源自建筑师 Max Peintner 的画作《自然的无尽吸引力》,由约 300 棵树组成,旨在“挑战我们对自然的看法并质疑它的未来”。利特曼还旨在强调自然对日常生活的重要性,并提出有一天可能只能通过高度控制的空间才能进入自然。
穆罕默德·阿尔法拉杰 (Mohammad Alfaraj) :亲密感植根于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
穆罕默德·阿尔法拉杰 (Mohammad Alfaraj) 是一位多学科艺术家。他认为:“亲密感植根于一个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他的家乡在阿尔哈萨,那是一块沙漠中的绿洲,阿尔法拉吉从人们对自然的依赖中汲取灵感,为遇到的场景和生物赋予新的形式。他经常使用在当地的天然材料;例如泥土、棕榈叶和枣子。艺术家将这些材料与居住在同一景观中的人们的实践相结合,例如在“知识化石”系列中,他用棕榈树死去的、丢弃的的部分组合成一个类似骷髅化石的生物。作品提醒人类可能不必抛弃过去的一切——比如祖传的知识,可以帮助人类更清晰、更自信地前进。
尼尔斯-乌多(Nils-Udo)是一位来自巴伐利亚的德国艺术家,他于1960年代开始在巴黎以传统画家的身份开始创作,后来移居到家乡后,乌多首先接受了林业方面的培训,他直接使用自然元素,以“种植”的方式创作作品,将作品交付到大自然的手中发展,之后自然消解。乌多的作品以非常微妙的方式与自然之美进行了精神和智力的对话。他的惊奇、短暂和在地的方法揭示了自然的脆弱性,并含蓄地谴责了人类给它带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