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飞草长,属于春季的四月到了,清辰正在自家菜园子里除草。2020年初,她从四川成都回乡,把租来的老屋改建成一座别院,将田园生活搬进了现实。就像老房子想不到自己会有“重返青春”的时候,清辰也想不到随手发布的改造经历和乡村生活,能引起不少人的兴趣,又一次带起大众对返乡改建的讨论。

  返乡改建,对于年轻人来说,就好比“提前退休”,他们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幻想中不断叩问自己,更在一拨又一拨“清辰们”的带领下,回归乡里。在短视频平台上,关于#老房子改造#的话题播放量破亿,乡村老房子改造已然成为年轻人的新潮流。

  清辰是一名全职妈妈,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过了几天居家隔离的生活后,一家人决定搬回乡下老家去。

  清辰的丈夫,自小生活在四川农村,对乡村生活有着独特的记忆。当丈夫提出要回归乡村时,清辰同意了。她说:“之前就有回乡的想法,就马上行动了起来。”还没过完那年春节,清辰和丈夫二人就时不时到乡下考察,一个月后,他们将地点定了下来。

  历经一年半改造,投入了四十几万,清辰终于住进了自家院子。这是一座在成都市双流区黄竹林村的小院,小院是清辰从一对老夫妻那里租来的,靠近机场,门外就是一条公路,开车去到镇上,只需要二十分钟。

  一开始,几乎身边所有人都阻止清辰搬出城市。“他们会说,花这么多钱去装修一个租来的地方,很不值得,最开始都觉得我们疯了。”清辰回忆道,“但是生活是我们自己的,城市的压抑感太强烈了,我们都想逃离,事实证明我们成功了,在乡下,我们一点都感觉不到焦虑。”

  清辰是“95后”,老屋的改造和装修,全都是她和丈夫一起动手完成的。没有图纸,没有设计师帮忙,清辰靠着自己一点点摸索,完成了对这座四五百平小院的改造。院子以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为主,运用原木元素,搭建了闲庭、花圃、菜园等多个功能区。

  最让清辰满意的改造是一处大平台。平台搭建在高地上,下面用柱子做支撑,往下望去,就是一大片田野,如果是春天,就能看到一片油菜花,到了夏天,就是一片稻田。“我们在这里是比较独立的存在,确实有点隐居的感觉了。”清辰在平台上加了一套木头桌椅,闲暇时候,就可以在这里泡上一壶热茶,与身边的人闲聊几句,坐等黄昏。

  村子是丘陵地形,地面有高有低,人们很难住得密集,在院子周围一公里,是找不到第二户人家的。“吃不到外卖,虫子也很多,我已经从害怕到习以为常了。”清辰说,“有好的一面,肯定也有不好的一面,住几天就当放松心情了,真要定居下来,是需要勇气的。”

  2017年,职业摄影师满叔离开城市,在成都市龙泉驿区西河镇租下了一块地皮,重返乡村生活。几乎只用了一根烟的工夫,满叔就做了决定。他说,是因为这个院子和老家的院子很像。之后的每一年,满叔都会花费一定金钱和时间,改造自己的院子,整个院子占地有三四千平方米,被满叔分成了工作区和生活区。

  刚搬进西河镇的头两年,是满叔最困难的时候。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面朝黄土,开始对小院做着改造,因为面积太大,改造成本太高,他就一点一点干,一部分一部分完成。原来的院子,有的只是用水泥堆成的围墙,他就自己刷漆,开垦荒地,在地里种花。满叔说:“我相信一定会越来越好,就不顾一切地把心思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后来,满叔在院子里种了一面花墙,他说这是他最满意的改造之一,蔷薇、月季和绣球花,都是他挑选品种后亲自种上去的,四季更迭,他便迎来了爬墙的月季,等到了满墙的绣球。

  “这里的每一步都是我的人生。”满叔说,自己一年中有98%的时间是在院子里度过的,除了去镇上购买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余时间,他都花在整理院子上。“每个角落都需要我打理,因为我对院子有一个未来的想象,而这个想象在变,所以我实现的方向也一直在变。”满叔的生活作息很简单,早上起床,从花园一直整理到后院,拔草、除虫、修围栏……直到晚上睡前,他才能得闲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窝着,看一部文艺电影,摆上一听冰啤酒,看月色洒在窗前,听稀稀疏疏的虫鸣。

  满叔说:“想要吃自己种的菜,也是要花心思的,不是我种下去就不管了,不拔草、不除虫的话,就是‘草盛豆苗稀’了。”从早干到晚,满叔的腰大部分时间是弯着的,他说,虽然很累,但是心情很放松,“人要追求想要的东西,总是要先放弃一些东西。”

  满叔将自己在院子里的生活拍成视频,发到网上,现在他专门用来分享的社交账号已经吸引了8万多粉丝,他说:“很多人关注我,可能是看到了城市生活中看不到的另一面吧。虽然在哪里都能发现美好,但对我来说,在乡村可以看到第一缕阳光,可以看到花花草草在风中摇曳,这些都是我的幸福感来源。”

  满叔花了五年时间,找寻内心栖息之所,而在江苏省的花生碎,则是为了找寻童年的记忆,守护女儿的童年,选择回到乡下。花生碎是1987年出生的,在她的记忆里,童年就是乡下的菜园子,和边笑边从口袋里掏出糖果的外婆,时光流逝,童年的记忆也随着她搬离乡村,越来越远。

  在城市,花生碎遇到了小两岁的丈夫,他们都是艺考培训机构的老师,一起组建了一个三口之家。她说:“大概是一年前,我们决定回乡下。”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花生碎在家乡江苏省常州市金坛区朱林镇咀头村,买下了同村人的一座老屋。

  咀头村是一个自然村,以养殖业为主,在村子里,多是养鱼养虾的人,四处都是水稻田,“生态很好,年轻人少一些。”花生碎搬回乡村,便把家中老人接来一起住,她说,可能是看过太多繁华了,老一辈人追求的东西都比较单纯,更愿意住在乡下。

  就这样,老屋的改建开始了。花生碎是美术专业毕业的,她没有请设计师,自己动手,画图纸、选材料、水电、木工,样样都干。她说,小到一扇窗户的钉子,大到整个空间布局的改造,都是自己做。

  “也有过崩溃的时候,但是一想到未来的生活,就接着干。”花生碎的女儿今年10岁,从城市搬走前,她总会骑着电瓶车带女儿兜风。“路过别墅区,我女儿就会在车后座上说,妈妈,那个平台好漂亮,有花和树,我想下来看看。”

  花生碎想起儿时自己享受过的自然风光,为了女儿,她下了离开城市的决心,她说,“我的女儿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她一直对这些自然的东西很向往,希望有院子能够种树养花,我们想实现她的梦想,也算是弥补她童年没有经历的东西。”

  返乡改建的风潮越炒越热,有的人在网络世界里,借此放空思绪,有的人则每天往返十几站远的地铁,只为找到一处心灵寄托所。雅雅和橘子姐,是一对认识七八年的朋友,去年秋天,她们在四川省乐山市太平镇的一个小村里,租下了一个院子。

  村子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要先搭乘十几站地铁,再搭车走十公里才能到。为了方便,雅雅和橘子姐买了一辆三轮车,方便进村。雅雅和橘子姐都是“90后”,主业是做民宿设计,但雅雅说,不会把院子当成民宿来改造和使用,“因为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院子,自己的生活。”

  目前,小院还在改造中,雅雅和橘子姐时不时就要往村里跑,雅雅说:“我们特别想在客厅打造一个大窗户,望出去的地方,就是我们的菜地,再种一些植物花草打造一下,一抬头就一片春意。”

  蔬菜水果,自种自采,闲暇时刻,做做手工,看看电影……这就是雅雅想象中的未来生活,她说:“我们是很喜欢自己动手的人,要整理起这么大的空间,看起来好像很吓人,实际上,因为是自己的生活空间,所以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乡村的一些刻板印象,已经不是问题了,城市固然有城市的便利,但在乡村生活,我们也打造了自己的功能空间,并且村子不比以前,现在的街道很干净,每天都有人来收垃圾,进行分类整理,风土人情也都很淳朴。”雅雅说,村民的素质和乡村环境的提升,都是她们更愿意选择乡村的原因。

  这些过上田园生活的年轻人们,或出于逃离,或出于向往,他们扎推似的拥抱乡野,适应乡村生活。返乡改建的热潮终会过去,参与这场狂欢的每一个人,不论是实践者还是观众,都在心里留下了些东西。有人问,一个人独处会不会孤独?满叔的回答是:“内心的孤独,才是真正的孤独。”

  热潮里的年轻人,正塑造着互联网世界里的田园牧歌,将他们的心灵归宿之旅当作一场实验,他们既可以头顶烈日,脚踩黄土,也可以原野高歌,将灵魂自由舞蹈。

  新京报记者 陈璐分享新闻频道精选进入新闻频道阅读推荐热门图片进入图片频道精彩视频进入视频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