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你怎么了?张伟看着眼前这位满脸沧桑、双眼含泪的老人,心中一阵揪痛。
三叔颤抖着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欲言又止。院子里,晚春的风轻轻拂过,卷起几片落叶,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张伟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十五年前离开时,他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伙,如今已是青山县的县委书记。但此刻,他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周末悄悄回村,没有惊动任何人。
老槐树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枝干虬结,遒劲有力。小时候,他没少在这树下和村里的孩子们玩耍。树皮上那道浅浅的刻痕还在,是他十岁那年刻下的清明二字,如今已经模糊不清。
村里的泥土路依旧泛着潮湿的气息,空气中飘荡着油菜花的清香。路边的沟渠里,几只水鸭悠闲地戏水,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鸭叫。一切似乎都没变,又似乎都变了。
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张伟注意到路边新修建的水泥路面已经开始龟裂,明显是偷工减料的结果。远处的农田里,一些地块荒芜着,杂草丛生;另一些地块上则耸立着歪歪斜斜的铁皮房,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的工棚。
拐过最后一个弯,熟悉的老宅出现在眼前。斑驳的土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院子里的石板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发亮。母亲正在院子里择菜,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小伟回来了!母亲张开双臂迎接儿子,脸上堆满了笑容。但张伟还是注意到,母亲的头发又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妈,爸呢?张伟一边放下行李,一边张望着院子。记忆中父亲总是在院子里修理农具,或是坐在门槛上抽旱烟。
你爸去地里了,说是要看看今年的麦子长势。母亲边说边把他往屋里拉,快进来坐,我给你煮点面条。这么大的官儿了,还记得回来看我们这些老人家。
张伟笑了笑:妈,我再大的官也是您儿子啊。说着,他注意到母亲的眼角有些湿润。
厨房里,母亲麻利地和面、擀面条,不时叹息几声。张伟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回忆起小时候在这里帮母亲择菜的情景。
母亲的手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变是变了,就是不知道是好是坏。自从赵二虎当上村支书,村里就乱了套了。
赵二虎这个名字勾起了张伟的回忆。那是个比他大几岁的村里混混,从小就欺负弱小,靠着一股子蛮劲在村里横行霸道。
还不是那一年,原来的老支书退休,赵二虎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拉了一帮人给他投票。母亲将和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继续说道,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会有所收敛,谁知道他当上村支书后更肆无忌惮了。
三叔比记忆中又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像是被岁月犁过的田地。看到张伟时,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喜的笑容:小伟,你回来了?
但这抹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愁容。张伟注意到三叔的衣服上有泥土,膝盖处还有些污渍,像是跪过地似的。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眼眶泛红。
李根子的眼眶瞬间红了,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母亲赶紧把老人扶进堂屋,倒了杯热茶。茶水的热气袅袅上升,映照着三叔布满皱纹的脸庞。
张伟的心一沉。他记得三叔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年轻时就吃过不少亏。没想到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受这样的委屈。
三叔,到底怎么回事?张伟握住三叔的手,轻声问道。三叔的手很粗糙,布满老茧,还有些发凉。
李根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小伟啊,你三叔我这辈子没求过谁,可是实在是忍不住了...说着,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李根子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他这些年的遭遇。原来,三叔家祖传的三亩良田,位于村口最好的位置。这些年,村里搞开发,赵二虎看中了这块地,以村集体建设为由强行征用。
那地是我爷爷留下的,我爸死前还特意叮嘱要好好守着...三叔说到这里,声音又哽咽了,可是赵二虎根本不讲理,说什么村里要建厂房,是为了集体利益。我不同意,他就找人来威胁我。
后来我发现,那地根本没建厂房,赵二虎把地卖给了外地的开发商,钱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我去找他理论,他不但把我打了,还威胁说要是敢声张,就让我儿子在镇上的工作也保不住。
张伟听到这里,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他没想到,自己离家这些年,村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不平之事。
他刚才又来我家闹,说要把我家后院那块地也征了。我去求他,他就让我跪着...三叔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抹眼泪。
母亲在一旁也擦着眼泪,说道:不光是你三叔,村里好多人都被他欺负过。只是大家都怕他,不敢说什么。
张伟沉默了许久,脑中已经开始盘算对策。作为县委书记,他完全可以马上处理这件事。但他深知,要根治这种问题,必须有充分的证据,按照程序办事。否则,就算暂时制服了赵二虎,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三叔,你放心,这事我来处理。张伟安慰道,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去找赵二虎谈谈。
小伟,你可千万别冲动。三叔急忙说道,赵二虎在村里势力很大,他背后有人撑腰。
夜深了,张伟依然无法入睡。他站在自家的小院里,望着星空出神。夜晚的李家村格外安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叫。
作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干部,他深知基层治理的重要性。现在,命运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够亲自解决家乡的问题。
你三叔的事,我睡不着。母亲叹了口气,当年你三叔对我们家多好啊。你爸生病那会儿,是他四处借钱给你爸治病。现在看他受这份罪,我这心里难受。
赵二虎家是村里最气派的房子,三层小洋楼,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院子里种着几棵名贵的景观树,显得很是阔气。
没多久,赵二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睡衣,手里还端着茶杯,看到是李根子,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老东西,你还敢带人来?赵二虎叼着烟,眼神轻蔑地看着三叔,怎么?想造反啊?
赵书记,我们是来讲道理的。张伟平静地说。他暗自打量着赵二虎,这个昔日的村霸现在长得更加肥胖,脸上带着长期当官养出来的那种傲慢。
你谁啊?外地人?管闲事?赵二虎冷笑道,烟灰弹在地上,这是我们村的事,不欢迎外人插手!
哦?赵二虎上下打量着张伟,难怪敢来找我麻烦。你在外面混得不错?以为能罩得住你三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