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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腊神话《特洛伊之战》当中,拉奥孔的“木马计”传说最为世人所津津乐道。拉奥孔原是波塞冬手下的小祭司,因其与妻子当着神殿中的神像交媾,违反了神的旨意,被判犯有亵渎之罪。
特洛伊战争爆发后,拉奥孔警告特洛伊的乡亲们不要接受希腊人留下的木马,无奈人微言轻,众人不听好言,即将面临灭顶之灾。最终,拉奥孔为了救两个儿子,被雅典娜派出的两条巨蛇夺去了性命。
《拉奥孔》是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塑名作,刻画了拉奥孔临终前与蛇搏斗、身躯扭曲的姿态,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恐惧和同情。该作品成于公元前一世纪中叶,于1506年在罗马出土,轰动一时,被世界多位艺术大师公认为“最完美的作品”。
意大利雕塑家米开朗琪罗赞其“不可思议”;德国文豪歌德将其誉为“艺术史上的光辉典范”;而18世纪德国的艺术大师莱辛则借此名作,创立了影响后世数千年的现实主义美学理论,在美学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
著名的文艺批评家高特荷德·埃夫拉姆·莱辛,是18世纪德国启蒙运动的先驱,也是德国民族文学和现实主义戏剧理论的奠基人,其于1766年出版的《拉奥孔》是一部重要的美学文献。
在这部著作当中,莱辛将雕塑“拉奥孔”与罗马诗人维吉尔《伊尼特》中的角色形象进行对比,从中衍生出“诗与画的界限”,为其后数千年艺术与文学两大领域的界限树立了标杆。
拉奥孔的名字起源于特洛伊传说,在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史诗《伊尼特》中首度展现了完整的故事脉络。传说当年特洛伊国王巴里斯访问希腊,偶遇一花容月貌的美女海伦,很快带着她私奔回国。
为了夺回海伦,希腊组建了一支强大的远征军攻打特洛伊,但是打了足足九年都没有攻破。后来,希腊人使出狡猾的“木马计”,在特洛伊城门外摆放了许多大木马。
特洛伊人见状非常好奇,趁希腊人退去之时,将木马尽数拖进城内。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木马当中藏满了希腊的精兵强将。
希腊人的阴谋被神庙祭司拉奥孔识破,极力劝阻众人扔掉木马。无奈他官职太小,且犯有亵渎神明的前科,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反倒是偏爱希腊的雅典娜听闻后非常生气,派遣两条大蛇,缠住了拉奥孔和他的两个儿子。雕像名作《拉奥孔》所展现的正是拉奥孔与巨蛇搏斗时的场面。
拉奥孔的题材深深吸引了德国大艺术家莱辛,他将雕像作品与《伊尼特》中的文学形象放到一块比较,却惊讶地发现了诸多不同之处。
首先,在维吉尔的史诗中,拉奥孔被蛇缠住时十分夸张地哀嚎痛哭,反观雕像的面部表情却相对克制,似乎只有轻微的叹息;其次,文学作品中的两条巨蛇将拉奥孔的腰部和脖子死死捆住,绕了两三圈,但在雕像中仅仅缠住了拉奥孔的双腿;史诗中他穿着祭司的礼服,而雕塑中的父子三人却全身赤裸。
对于诗和雕塑对拉奥孔人物形象的不同处理,当时的艺术界普遍认可一种传统的“诗画一致”说,认为雕塑体现了一种“静默的伟大”,因为造型艺术不适合表现过激的姿态和表情。
但是,莱辛对这种说法却不以为然,他认为两件作品出现差异的根本原因是,不同艺术形式本身具有不同的特点和规律。
莱辛强调,“诗画一致”的理论无益于德国启蒙运动的发展,其背后暗藏了引导艺术家脱离现实的思想,有削弱艺术的审美教育作用之嫌。
通过对拉奥孔不同形象的深度对比和剖析,莱辛在艺术界引发了一场关于艺术与现实的大讨论,并进而创立了一套与新古典主义针锋相对的现实主义美学理论。
为了对雕塑与史诗两门艺术的特殊规律进行全面阐释,莱辛将自己的见解著成了《拉奥孔——论诗与画的界限》一书。
莱辛指出,传统艺术认为的“诗画一致”,实际上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那就是忽视了二者与时间和空间联系的差异。
以绘画、雕刻为代表的造型艺术,本质上属于空间艺术,讲究的是空间规律;而以诗歌为代表的文学艺术,则属于时间艺术,创作时更应该考虑时间规律的因素。
不论从媒介、模仿对象,还是审美效果来看,二者之间都存在着一条很明显的界限。
从媒介的角度说,绘画运用的是自然空间中的线条和颜色,而诗歌运用的是时间中人为发出的声音。二者在创作时用到的基本工具都不同,也自然具备着艺术规律上的本质差异。
当然,诗与画绝非绝对割裂的两个极端,某些艺术可以将视觉与听觉相结合。比如戏剧艺术,就是通过演员的精湛表演,将人为符号和自然符号合二为一。
从题材的角度说,绘画比较适合描绘静态物体,而诗歌则擅长演绎动作情节。不论是空间艺术还是时间艺术,其最根本的初衷都是为了表现事物的美感。
而事物美又是由形体美和精神美两部分构成的。绘画通过展现空间中并列的物体反映静态美,而诗歌则通过描写动作、行为追求动态美。
从观众的审美感受说,人们用眼睛感知绘画,用耳朵聆听诗歌。声音稍纵即逝,而映入眼帘的色彩、形状,却能在脑海中留下长久的印象。
因此,绘画的最高法则应是美感,而非表情;相反地,诗歌应当注重对动作和冲突的刻画,着重突出表情和人物个性。
莱辛认为,绘画和雕塑艺术的最高原则是“美”,“在造型艺术中,凡是与‘美’不相容的东西,都应该让路于‘美’,或者服从于‘美’”。
相对应地,作为时间艺术的诗歌,以语言符号作为表达的主要手段,最高原则是“真”。诗歌的艺术使命在于,通过描写万事万物的发展历程,深刻揭示人类的心灵世界。
基于“真”与“美”的美学原则,莱辛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艺术观点:“丑”可以入诗,但不能入画。拿雕塑作品《拉奥孔》举例,雕塑家要在表现人物痛苦的情况下,极力刻画最高度的美,而身体扭曲变形、面部表情狰狞这些文学词句,与绘画艺术的“美”无法兼容。
这就是艺术家削弱拉奥孔身体苦痛,将哀嚎化为叹息的原因。当然,并不是说心灵高贵的人不可以哀嚎,只是因为哀嚎的表情会令观者感到不适和恶心。
反观维吉尔的《伊尼特》,作为史诗,没有了绘画艺术对“美”的局限,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真”,尽可能放大拉奥孔的哀嚎和挣扎,以突出人物的极度痛苦。
如果用一句话,甚至用一个词,凝练地概括莱辛的美学宗旨,那就是“最富包孕性的顷刻”,简称“包孕性顷刻”。
莱辛在强调诗画界限的同时,又对二者的共同性做了补充说明:诗歌中的动作绝非独立存在的,它可以通过文字来暗示物体;绘画、雕塑虽然只能表现某一刻的静态物体,但却能通过那一刻的“美”来暗示前后的动作。
莱辛认为,能够展现最多信息、激发最多想象的那一刻,是对艺术作品而言最宝贵的一刻,称作“包孕性顷刻”,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它是如此重要,却又稍纵即逝,所以所有艺术家都应当精心琢磨和挑选这个时刻。
拉奥孔雕像之所以被历代艺术家高度推崇,正是因为其选择了恰到好处的“包孕性顷刻”,刻画了拉奥孔临终之际的一声叹息,虽然身体极尽扭曲,但表情和眼神里,除了痛苦和恐惧之外,还流露出深刻的怜悯。
普通的艺术家能够成功展现其中一种情感,就足以称得上成功。而这座雕塑作品却同时展现了三种复杂的情绪,令观者身临其境地看到拉奥孔走过的道路,窥见他内心的痛苦和矛盾,甚至还能想象出他未来的命运,不愧为雕塑界“最伟大的作品”。
在莱辛之前,“诗如图画”的说法在西方延续了数千年之久。莱辛之所以推陈出新,严格辨清诗与画的界限,并不仅仅局限于艺术层面的认知,还与他身处的时代密不可分。
18世纪中叶正是西欧资产阶级启蒙运动的高速发展期,但文学界始终拿不出日月新天的勇气,仍旧一味歌颂封建制度下的古典主义艺术理想。
莱辛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不同艺术形式在表现“真”与“美”时的巨大鸿沟,对于德国青年来说,无益于一场空前的思想解放,最终促成了启蒙运动的高潮,堪称德国民族文学的奠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