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环境是艺术生根发芽的肥沃土壤,但在20世纪之前,城市才是艺术家系统开展艺术活动的主阵地。20世纪初,工业化、城市化的加速导致城市污染、犯罪、拥挤等问题层出不穷,雕塑家、建筑师、规划师等中产阶级精英群体随之呼吁应重视城市公共环境改造与景观提升。“(公共)艺术百分比计划”应运而生,并逐渐在美国、欧洲等国城市建设中卓有成效,艺术介入成为其实现城市环境、经济复兴的重要手段。无独有偶,乡村地区由于新时代产业结构的重新调整、人口流失、生产力落后等问题,其环境、文化、经济等多个方面也显现出衰败迹象,艺术介入开始由城市转向乡村,“建筑里的艺术”“公共场所内的艺术”“城市设计中的艺术”逐渐过渡至“新体裁的艺术”。
在我国,艺术介入乡村建设发端于上世纪末,并于2010年左右真正活跃起来。北京白庙村、山西许村、甘肃石节子村、安徽碧山村等早期艺术驱动乡村发展建设的典型案例为我国艺术乡建之势积攒出原始、蓬勃的力量。此过程中,政府、外界资本、专家、社区精英、村民、艺术家或艺术团队与乡村景观构成了复杂的多元行动者网络,各种力量彼此交织耦合互动,使得艺术乡建现象成为窥探乡村社会文化发展的“窗口”,艺术乡建的最优解也成为当前学者们亟需讨论的重要课题。《艺术家介入下的乡村景观生产——以云南双廊为例》一书书写艺术家群体对乡村环境的影响,以实证分析剖解艺术乡建的社会价值,抓住了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连接点,进而探索风景园林学与艺术学、建筑学、社会文化地理学等学科的关联,显然有着深远的学科意义。
《艺术家介入下的乡村景观生产——以云南双廊为例》全书共分为7个章节,在厘清景观、景观生产概念与相关理论以及艺术家对乡村建设的影响后,基于“景观形态生产——景观社会生产——景观理想生产”3个维度对云南省大理州双廊村展开了实证分析。具体来看,第一部分主要构建了全文的理论分析框架以及总结了艺术家介入乡建的发展模式。书中指出景观生产概念脱胎于马克思全面生产理论,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与运用,对应其理论,景观生产表现出景观形态、景观社会、景观理想的三重生产,景观研究由此从常见的物质外在形态探讨延展至深层次的社会文化与复杂权力关系解读。民国时期“乡村建设运动”思潮以及古代儒道共融的文人和隐逸文化的影响,使我国艺术家更积极投身于乡村建设的实践活动中,发展出环境营造、文化复兴、产业发展等典型模式。艺术家的乡建足迹踏遍我国各大省市的青山绿水,而位于云南省的双廊村便是其中的代表性案例地。书中第二部分便是借由景观的三重生产细致解读了艺术家介入前后双廊村的人居环境变化,双廊村的村落格局、院落屋宇、宅院装折、绿色空间等成为乡村景观形态生产的具体表征;景观的生产与消费、环境的发展与治理、文化的传承与新生则是艺术家对乡村景观社会生产的重要影响;而在景观理想生产维度,书中阐释了艺术家的诗意栖居美学思想,并基于此分析了其与村民、游客、政府间的复杂互动,勾勒出双廊村渔舟唱晚的“原乡”景观理想。
纵观全书,一方面,作者基于马克思思想及新马克思主义哲学重新梳理了“生产”内涵,透过跨学科视角,将其应用至乡村景观研究中,拓展和延伸了中国风景园林学科在人境合一的中小尺度景观研究中的理论与方法。如今,我国乡村建设已实现自“扶贫”向“振兴”的系统转变,各专家学者在“易地搬迁”“生态经济”“文旅融合”“新农村建设”等乡村发展方向上亦作出了卓越扎实的探索,不同于以往研究,《艺术家介入下的乡村景观生产——以云南双廊为例》一书较早地将艺术纳入乡村振兴路径的研讨范围,其对艺术家乡建的内容、机制抽丝剥茧,为未来我国乡村发展建设提供了新视角新思路。另一方面,习最近指出,应将更多美术元素、艺术元素应用到城乡规划建设中,增强城乡审美韵味、文化品位,把美术成果更好服务于人民群众的高品质生活需求。这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与支持了我国艺术村的建设工作,书中对双廊村由封闭的小渔村发展为充满异域情调的艺术家村的过程可谓渡河香象,因此该书不仅适合艺术学、城乡规划学、风景园林学等相关学科的研究者进行阅读,也值得地方政府领导参考审阅。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书中在肯定艺术家的作用同时也辩证看待了其间接引发的乡村发展失序现象。可以说,双廊村的艺术乡建成果是幸运的,是多方力量共同参与努力的结果。在全球化加速、现代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今天,仍有多处乡村的艺术项目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走向“流产”,换言之,艺术并非是实现乡村振兴的万能钥匙。辩证看待书中观点,因地制宜展开思考,对乡村振兴的相关研究会有很大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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