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动物身上好像总有一股神奇的治愈力量,为此我们可以不远千里只为看一眼大熊猫、排队半小时也要和小浣熊合影,面对小猫咪时会自动变成夹子音,遇见小狗时总忍不住想要伸手rua一下……毕竟,谁能拒绝一只“毛茸茸”呢?
但你是否见过生活在山间的野生毛茸茸呢?在自然文学作家约翰巴勒斯笔下,有护食又“自带降落伞”的松鼠,有独来独往的“社恐”花栗鼠,有时刻警惕却不太聪明的兔子……通过作者的文字,我们看到自然中的动物们如何在自己的领地生活。
下文摘选自《雪夜,狐狸毛茸茸》经出版社授权推送。小标题为编者所拟,篇幅所限内容有所删减。
初秋十月的一天,我在树林里散步,忽见地面上密匝匝撒满了一片未剥壳的大毛栗子。仔细察看后,我发现每颗毛栗子都带着1英寸1左右的茎,切割得齐齐整整,而树上竟然一个也没剩下。这绝非意外,而是一场精心设计。
这些栗子是我在树林里见过的最诱人的果实了,而某只聪明的松鼠已将它们据为己有。毛栗刚好成熟,正要开裂。不难发现,这只费尽力气的松鼠当初肯定是这样想的:
“瞧啊,这些栗子真是棒极了,我全都要。如果等到它们裂口,那乌鸦和松鸦肯定会在栗子落地之前就叼走一大堆。接下来,风会把剩下的栗子呼啦一下都吹掉,到那时,老鼠、花栗鼠、红松鼠、浣熊、松鸡,更不用说小男孩和猪了,全都会来分一杯羹,所以我得提前行动。我会在毛栗成熟时把它们从茎上切断,像这种干燥的十月天气,只要几天就会让地上的每一颗栗子裂壳,到时候我就可以趁机把宝贝坚果统统收走了。”
当然,松鼠这样做也有风险,就比如像我这样喜欢东游西逛的人会不小心撞破他的秘密。但不管怎样,他已经比邻居们抢先一步了。我开始采集并剥开这些栗子,与此同时,周围树林里大概会传来一阵抗议声,因为我总感觉一双双害羞而又嫉妒的眼睛正盯着我。
有趣的是,松鼠怎么知道毛栗子落在地上晾几天后就会裂开呢?也许他并不知道,只是觉得可以试一试。
松鼠在树上跳跃穿行时极为大胆和鲁莽,而原因之一无疑是,就算他们失足掉下来,也会毫发无损。每一种树松鼠似乎都能胜任某种初级飞行,至少能把自己变成一个降落伞,以便当他从极高处坠落或跳跃时有个缓冲。
所谓的飞鼠(鼯鼠)就是其中翘楚。他展开毛茸茸的披风,腾空一跃,从一棵树顶端沿一个陡峭的斜面滑翔到另一棵树脚下,轻盈如鸟儿。不过,其他松鼠也会这一招,只是他们的衣裙没有那么宽大。
有一天,我的狗把一只红松鼠逼上了一棵高大的山核桃树,这棵树矗立在陡峭山坡边的草地上。为了看看这只松鼠在被逼到绝境时会做什么,我爬上了树。
当我靠近时,他躲到了最高的树枝上,而当我继续向上爬时,他大着胆子凌空一跃,完全舒展身体,在尾巴和四肢轻快而颤悠悠的摆动中缓缓下降,落在我身下30英尺处的地面上,显然毫发无伤——因为他一溜烟地躲过了狗的追赶,逃到了另一棵树上。
关于松鼠在空中跳跃或下落时部分抵消重力的能力,最近一位在墨西哥旅行的美国人举了一个更惊人的例子。
男孩们抓住了一只墨西哥黑松鼠,他的个头几乎有猫那么大。有一次松鼠从他们身边逃走了,在男孩们追赶松鼠时,他从一棵松树的顶端飞跃60英尺,跳到了一栋房子的屋顶上,毫发无损。其中一个男孩的祖母听说了这一壮举后,坚称松鼠一定是被施了魔法,而男孩们则提议把松鼠从600英尺高的悬崖上扔下去,以进一步验证魔法的真伪。
为了确保机会的公平性,旅行者出手了。 “小囚犯”被装在枕套里带到悬崖边,然后枕套打开,让他可以选择是继续当俘虏还是跳下去。他向下看了看可怕的深渊,又向身后和侧面看看,眼睛熠熠闪亮,蹲伏着。
眼看无路可逃,“他纵身向空中一跃,不是一头栽下去,而是飞舞着下了深渊,四肢像游泳的贵宾犬一样摆动着,而且越来越快,微微翘起的大尾巴像羽扇一样张开。一只同样重量的兔子落到崖底会用大约12秒,而松鼠的这段行程则延长到了半分多钟”,并且“落在了一道石灰岩岩架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后腿蹲地,抚平了自己被吹乱的茸毛。然后,他神气活现地一甩尾巴,直奔小溪,美美地喝饱后,又蹦蹦跳跳地钻进了柳树丛”。
这个故事乍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我毫不怀疑我们的红松鼠能顺利完成这样高难度的跳跃。但为什么大黑松鼠不行呢,毕竟他的降落伞比红松鼠的还要大?
松鼠的尾巴又宽又长又扁平,不像地鼠、花栗鼠、土拨鼠和其他地面啮齿动物的尾巴那样短小。当他在空中跳跃或下落时,尾巴会拱起并快速振动。因此,他那像旗帜的尾巴并非单纯的点缀——既能助力飞行,还能充当睡觉时用来包裹身体的斗篷。
在我描述的飞跃过程中,松鼠大幅度地劈开腿,身体变宽展平,尾巴变硬并微微弯曲,整个过程都伴随着一种奇特的颤抖。很明显,他是刻意在空中舒展身体的。 在我看来,红松鼠几乎可以从任何高度跃到地面而不受重伤。
至于飞鼠,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飞行专家。在地面上,他不如花栗鼠敏捷,因而更弱小无助。他只能从一棵树的顶端沿一个陡峭的斜面滑翔到另一棵树脚下。飞鼠只在夜间活动,大大的眼睛闪着温和的光,皮毛柔软,动作轻灵而胆怯。他是啮齿动物中最温顺、最无害的。
在我住所附近的一栋无人居住的乡间大房子里,一对飞鼠连续两三年都把窝安在上层窗户的百叶窗后面。你可以站在室内,透过他们爱巢紧贴的玻璃窗观察这幸福的一家。
窗台上有一堆又大又亮的栗子,显然是他们未雨绸缪的囤货,因为在我观察期间,这堆栗子并没有减少。做巢所用的棉布和毛料是他们从一个房间的床上偷来的,至于他们是如何进入房间并拿到这些东西的,我们仍不得而知。除了烟囱的烟道,似乎没别的途径了。
尽管天性害羞,但红松鼠和灰松鼠在整个冬天都还挺活跃的,而且我还认为,他们有时会在夜间活动。
这里,一只灰松鼠刚刚经过,从那棵树下来,又从这棵树上去;在那里,他挖到了一个山毛榉坚果,而毛刺壳则被留在了雪地上。 他怎么知道要去哪里挖呢?在一个异常严酷的冬天,我曾见他长途跋涉,穿越偏僻田野,来到一个谷仓,那里储藏着小麦。他怎么知道那里有麦子呢?在返程时,不畏冒险的松鼠经常被撞倒,因此陷入深雪中。
他的家筑在某棵老桦树或老枫树的树干上,入口高耸于树枝中间。当春天来临时,他会在一棵邻近的山毛榉树顶上,用叶子繁茂的小树枝为自己搭建一座避暑别墅,在那里养育孩子,并度过大部分时光。
但枫树上还有更安全的隐蔽所,到了秋天,或当危险来临时,松鼠一家老小都会躲到那里。至于枝叶间这座临时的居所是为了雅趣和享乐,还是为了卫生与家庭便利,自然学家没有提及。
松鼠这种优雅的动物,习惯保持干净爽利,举止风度翩翩,动作灵巧大胆,人们对其赞赏之情堪比鸟儿和大自然中更美丽的生灵对人类的触动。他在林间的穿梭就如同在飞行一般。
事实上,飞鼠较之松鼠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在速度和灵活性上差一大截儿。如果失足掉落,他肯定会抓住下一根树枝;而如果连接部分断裂,他会不顾一切地跳向最近的树枝——无论大小,即使是用牙咬,也要牢牢抓住。
在鸟儿迁徙、大自然的节日气氛开始消退的秋季,松鼠的嬉戏和欢庆拉开了序幕,在十月宁静的树林里漫步,他的出现给我们增添了不少乐趣!
你轻轻迈进森林,坐在第一段木头或第一块岩石上静候信号。这里异常幽静,听力似乎突然变得敏锐,眼睛也不会错过任何细微的动态。很快,你听到树枝沙沙作响,看到它摇曳或是弹起,那是松鼠在上面蹦来跳去。或者,你听到枯叶中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就看到一只松鼠正在地上快跑。
他可能已经看到了闯入的不速之客,不喜欢来人鬼鬼祟祟的举动,想避免与人过于亲近。现在,他爬上一根树桩,环顾四周,检查道路是否畅通,然后在一棵树下停顿片刻,以此判明自己的方位。
随着松鼠轻盈的弹跳,他的大尾巴在身后如波浪般起伏不定,为他的动作增添了一分从容的优雅和庄重。还有时候,一颗假坚果掉到地上,或是树叶间嚼碎果壳的咔嚓声,会提醒你他就在附近。
又或者,他在暗中观察了你一会儿,觉得你并不危险,就在树枝上端起架势,开始吱吱嘎嘎大叫起来,尾巴也有节奏地摇来摆去。傍晚时分,在同样的寂静笼罩下,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有一种黑松鼠相当罕见,但可以自由地与灰松鼠交配,似乎他们除了颜色之外,并无其他不同。
红松鼠比灰松鼠更为常见,没有对方那么高贵,也会更常在谷仓和粮田里小偷小摸。他最常出现在橡树、栗树和铁杉的混交林里,还会从这些地方溜到田野和果园去,一路沿着篱笆的顶端飞跑,而篱笆不仅为其提供了便利的交通线,也是危险来临时的安全退路。
他喜欢在果园里流连,在围墙顶端的石头上或篱笆最高的木桩上坐直,咬碎一个苹果,吃掉里边的种子,他的大尾巴贴着背部的弧度拱起,小爪子把苹果翻过来掉过去。他是一道俏皮的风景,那靓丽、玲珑的外表弥补了他所做的一切恶作剧。他舒适自在地藏身于林中,极其顽皮好动,还喜欢喋喋不休。
任何不寻常的事物,如果他观察片刻后认为没有危险,就会激起他无尽的欢乐和嘲弄,令他吱吱窃笑,呱呱饶舌,几乎不能自已。他时而飞快地蹿上树干,讥诮地长声尖叫,时而又跳到一根大树枝上摆好姿势,随着自己咯咯笑的伴奏,手舞足蹈起来,而这一切仅你有幸目睹。
松鼠这种明目张胆的取乐和嘲弄颇有些像人。那似乎是一种讽刺的笑,其中隐含着自我感觉良好的骄傲和得意。他仿佛在说:“瞧这个愚蠢的家伙!又笨拙又别扭,而且哪有什么尾巴呀!还不如看看我呢,瞧!”
再一次地,他似乎是在逗你玩,吸引你的注意,接着突然又聒噪起来,声调中带着乐呵呵、孩子气的藐视和奚落。而那只漂亮的小精灵,花栗鼠,则会坐在洞穴上方的石头上挑衅你,仿佛是在放话,有本事的话,就在他钻进洞里之前抓住他。
严酷的冬天对花栗鼠的影响不大,毕竟地下和岩石下的洞穴里舒适又暖和,洞里还储藏了大量的坚果或谷物。我听说从一个花栗鼠洞里曾挖出了将近半蒲式耳的栗子。除非冬天非常暖和,否则花栗鼠在十一月就会躲进洞里,直到来年三四月份才出来。
灰松鼠在住宅附近的公园和小树林里被部分驯化之后,据说他们会在地上到处埋藏坚果,东一处西一处,等冬天再从雪下挖出来,而且总是一挖一个准儿。
红松鼠可不像深谋远虑的花栗鼠那样会储备口粮,而是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地到处觅食。他们吃枝头上挂着的铁杉种子、盐肤木果,以及冻苹果里的籽。
我曾看到树林附近一棵野苹果树下撒满了冻苹果被嚼过的碎渣,而这无疑是松鼠在取食种子时的杰作:
一个苹果也没有留下,一粒种子也没有漏掉。不过,这个地方的松鼠显然在春天来临之前生活变得颇为拮据,因为他们又开发了一种新的食物来源。
在树林附近的石头栅栏旁,一棵约40英尺高、树冠繁茂的小糖槭遭到了袭击,树皮被剥掉了一半多。松鼠似乎是要吃掉树皮和木质之间柔软的白色黏液物质(形成层)。地上到处都是树皮碎片,而那些白色的裸露的茎和树枝也都被细密的牙齿刮过。当早春的树液生成时,松鼠会把它当作食物稀缺时的补充。他们用凿子一样的牙齿在枫树枝干的树皮上钻孔,吸吮慢慢渗出的甜美汁液。这虽然算不上什么食物,但聊胜于无。
我说过,红松鼠不会像花栗鼠和林区鼠类那样储备过冬的食物,但在秋天,他有时也会用一种巧妙的方法临时囤积粮食。我见过他的积蓄——白胡桃和黑胡桃——东一处西一处地藏在他的巢附近大大小小的树上,有时是小心翼翼地塞在树枝的直立分叉上。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我在路边一小片长满槐树、栗子树和枫树的林子里发现了十几个这样的黑胡桃,对这只狡诈的红松鼠明智的远见不禁莞尔。
他的补给这样布置可能比精心储存起来更为安全。它们分散得很巧妙,他没有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而他离家时也丝毫不用担心自己的仓库会失窃。过了一周,当我经过那条路时,坚果只剩下两颗,其余的都不见了。显然是那只红松鼠对它们行使了所有权。
有一件事(也许不止这一件事)红松鼠知道,但我不知道,那就是,果肉在白胡桃的哪一边。他咬穿果壳时,总是能一下子直击果仁的侧面,从而轻轻松松地将其叼出来。 但在我眼里,这种坚果的外观没有给出任何标志或暗示,它不像山核桃的果实那样带有明显的印记,让人可以判断出这是果肉的边缘还是侧面。
但是,检查松鼠啃过的坚果后,你会发现他们总是在最容易露出果肉的地方钻开果壳。他偶尔也会犯错,但次数并不多。这一点很重要,他们也确实知道。毫无疑问,如果白胡桃是我的主要食物来源,而我又必须咬开它们,我应该也会知道果肉藏在哪一边。
红松鼠和灰松鼠没有颊囊,因此他们搬运东西时都要靠牙齿叼住。整个冬天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活动,但十月和十一月是他们的欢庆月份。
在一个霜降的十月清晨,闯进某片白胡桃或山核桃林,去聆听红松鼠在一根水平的枝条上踏出的朱巴舞吧。这是一种最欢快的舞蹈,孩子们称之为“有规律的打击乐”,其间夹杂着尖叫声、窃笑声和嘲弄的大笑声。
在松鼠的这支舞蹈中,声音部分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二重唱。换句话说,他似乎在用某种口技为自己伴奏,声音好像一分为二:
一天早上,我坐在窗前,看着一只红松鼠从一棵小山核桃树上采摘坚果,然后把它们储存到他河畔的洞里,不由自主地想到野生动物这种终日被恐惧和忧虑包围的生活状态。
假如我自己或我们当中任何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总困扰于数不胜数的真实或臆想的危险,我们又何以自处呢?
松鼠动作敏捷,会飞身上树,从树下到树顶,只见一道褐色条纹瞬间划过。然后他会叼起坚果,再十万火急地从树顶冲下来。他的巢穴离树不超过杆远,但在半路上,他还要冲上另一棵树几码高去瞭望。如果附近没有危险,他就会一头扎进自己的巢中,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又冒出头来。
为了回去摘下一颗坚果,他会再次爬上半路的那棵树眺望四周。确信没有危险后,他就一路飞奔到结坚果的那棵树下,像以前一样冲上树顶,摘下果子,然后跑回他的隐蔽处。
在我观察他的半个多小时里,他在往返巢穴的路上从未忘记中途上树瞭望。他的模式是“摘了就跑”。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对他说话。“小心!小心!”“猫!”“老鹰!”“猫头鹰!”“拿枪的男孩!”
那是一个阴冷的十二月的早晨,一场严寒凛冽的暴风雪即将来临,细碎雪花刚刚开始飘落,松鼠迫切地想要及时采摘完他的坚果。他这样匆忙、焦虑和紧张,使我于心不忍,想出去帮他一把。
他采集的是很小又没有多少肉的山核桃,我不禁想,他得啃得多辛苦,才能吃到这种坚果里那点可怜的果肉。有一次,一只松鼠住在大门附近的围墙里,我儿子很同情他,就帮他把坚果一个个敲碎,放在树上的一个小木板架子上,这样他就可以坐在那儿轻松地吃了。
红松鼠在过冬方面可不像花栗鼠那么未雨绸缪。他储备食物毫无常性,总是时断时续,也永远存不够度过整个冬天的量,因此整个季节都或多或少地在觅食。
早在十二月下雪之前很久,花栗鼠就会连续数日忙着往家里运粮,颊囊里塞满坚果、玉米粒或荞麦,一小时跑回洞里一趟,直到他储物箱里的食物足够吃到来年四月。整个冬天他都不需要,而且我相信他也不会,踏出家门半步。
红松鼠虽然机警而戒备,但还是经常被猫逮住。我的像乌木一般黝黑的猫咪尼格就很清楚松鼠肉的味道。我知道红松鼠还曾被黑蛇抓住并成功吞下。毫无疑问,黑蛇早就对他设了埋伏。
这种恐惧,这种对于野生动物来说无处不在的危险来源,我们知之甚少。在文明国家中,在这方面比这些小动物好不了多少的人,可能就只有俄罗斯帝国的沙皇了。他甚至不敢像松鼠那样公开采集坚果,因为一只比尼格更黑、更可怕的猫会埋伏着等他,并且会把他当作一顿美餐。
美国的早期定居者一定经历过类似的怕被印第安人抓住的恐惧。现在,许多非洲部落也生活在同样一种对奴隶捕手或其他敌对部落的持续恐惧之中。我们的祖先在史前时代就知道恐惧是一种持续的感觉。因此,与年轻人或成年人相比,婴儿和儿童的恐惧感更为强烈。婴儿几乎总是害怕陌生人。
在家畜中,幼兽的恐惧感也比老兽强烈得多。几乎每个农家男孩都见过一头刚出生一两天、被母亲藏在树林里或偏僻田野里的小牛,在第一次被发现时狂叫着朝发现者怒冲过去。不过,在初次的恐惧迸发之后,他们通常就会平静下来,像长辈那样安心过驯顺平淡的日常生活。
对大多数野生动物来说,永远的警惕是生存的代价。其中只有一种动物的野性让我无法理解,那就是普通水龟。
为什么这种动物如此胆怯?谁是他的敌人?我不知道有什么动物会捕食他。然而,当这些水龟在木头或岩石上晒太阳时,他们是多么警惕和多疑啊。当你离他们还有好几码远的时候,他们就会滑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另一方面,陆龟几乎从未表现出一丝恐惧。当你离他很近时,他确实会停下脚步,但在你用脚或手杖戳他之前,他是不会缩进壳里的。他似乎没有敌人。但小星点水龟却羞怯得不得了,仿佛他是每只动物都在寻觅的精致小点心一样。
有一次,我确实发现了这样一只,狐狸在冬天把他从泥地里挖了出来,叼着走了几杆远,又丢在了雪地上,好像觉得他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所有动物都畏惧他的可怕武器。如果你在黄昏的田野里散步时遇到了臭鼬,很有可能是你躲开他,而不是他躲开你。他甚至会追赶你,只为了看你逃跑的乐趣。他跳着华尔兹向你走来,显然兴致勃勃。
有谁见过浣熊胆怯退缩?他面对任何不利情况都能镇定自若。我曾见过一只浣熊在地上被四个人和两条狗团团围住,但他没有一刻失去理智,或是表现出半点畏惧。浣熊的胆量可想而知。
狐狸是一种野性十足又极其多疑的动物,但奇怪的是,当你突然与他面对面时,也就是当他被捕兽夹夹住或被猎狗追赶得走投无路时,他的表情不是恐惧,而是羞愧和内疚。他的身体似乎缩小了,屈辱感使他抬不起头。
他知道自己是个惯偷吗?这就是他感到尴尬的原因吗?狐狸除了人类没有天敌,而当他被公平地智胜时,他明显的羞愧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在兔子心中,恐惧无时不在。她的眼睛几乎都要瞪出眼眶了!她能像鸟儿那样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无死角地看东西。狐狸追捕她,猫头鹰追捕她,猎人追捕她,而她除了速度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她总能很好地躲藏起来。
北方野兔会躲在最茂密的灌木丛中。野兔或兔子在穿过一片开阔地时会像老鼠过街一样匆忙。老鼠有被鹰扑到的危险,而对于野兔或兔子来说,这样的危险来自雪鸮或大角鸮。
一天早上,我的一位朋友追踪着一只兔子的新足迹穿过开阔的田野。足迹突然消失了,好像这只兔子凭空长出翅膀飞走了——
也确实如此,但是以一种很不幸的方式。在兔子最后一个脚印的两侧,雪地上有几条平行线,那是大猫头鹰的翅膀留下的。是他俯冲而下,把兔子抓走了。洁白平整的雪地上就这样写下了一出小小的悲剧!
兔子不怎么聪明。有一次,我当时还是个孩子,看到一只刚被抓住的兔子在开阔地上被释放了,离他几码远处有一只被牵着的狗。这只可怜的兔子却完全昏了头,很快就被笨拙的狗逮住了。
有一次,一位猎人看到一只野兔在兰奇利湖岸边的冰面上奔跑。很快,一只猞猁开始对他紧追不舍。野兔发现自己被追赶后,立刻开始绕圈,真是太蠢了。这给了猞猁很大的优势,因为他可以在更小的范围内追击。很快,野兔就被追上并抓住了。
那个用铁丝捕鼠器捉到跳鼠的男孩养了一只非常聪明灵活的狗,体型和狐狸差不多大。狗似乎非常确信,只要没有树挡道,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抓住红松鼠。于是,小男孩带着笼子里的松鼠来到一片空地中央,而那只狗似乎知道主人要做什么,围着男孩欢蹦乱跳。
当时正值隆冬,他们脚下的积雪冻得非常坚实。男孩把狗往回拽了几码,又把松鼠放了出来。
接着,我很长时间以来目睹过的最激动人心的比赛之一开始了。松鼠和狗似乎都没把这件事当儿戏,但观众还是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松鼠的智慧无处不在,随时都能派上用场。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慌张。在公平的赛跑中,他绝不是狗的对手,而他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如果要赢,他必须靠策略。逃往最近的树不能跑直线,而是要走“之”字形,是的,走个双“之”字形或三“之”字形路线。
狗每时每刻都确信松鼠逃不出他的掌心,但每一刻他又很失望。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和困惑。松鼠左躲右闪,狗则显得又惊又恼。然后,松鼠从敌人的后腿之间钻了出去,朝树林连跳三下才被发现。
松鼠显然必赢。狗似乎开始加倍努力了。他时而赶超了猎物,时而又冲到松鼠的左边或右边,但松鼠体型较小,很容易就能躲开狗。再一跃,松鼠就上了树,狗则是满腔困惑和厌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男孩说,从那以后,他的狗再也不吹嘘自己能抓到红松鼠了。“要是周围没有树就好了!”
当任何鸟类以上述方式进行生死角逐或任何其他竞赛时,松鼠的那套战术就行不通了。追捕者绝不会追过头,也不会追偏了。
两者的追与逃完美合拍,就好像他们都是同一个整体的一部分。 鹰会沿“之”字形路线追逐麻雀或知更鸟,而不会因为任何左冲右突使飞行出现丝毫偏差。
追捕者以致命的精确度牢牢掌握着线索。无论麻雀或其他小雀鸟如何快速或频繁地改变路线,敌人都会同时改变,就好像追捕者从开始就对猎物此后会有的一举一动全都了如指掌一样。
在鸟类的求爱追逐中也可以发现同样的情况。追逐者似乎完全了解被追逐者的心思。
鸟类之间的这种行动协调非常奇特。当他们处于警戒状态时,一群麻雀、鸽子、雪松太平鸟、雪鹀或乌鸫会同时起飞,整齐得如同只有一只鸟,而不是一百只。每只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同样的冲动,就像他们同时被电击了一样。
当一群鸟在飞行时,他们仍然是一个整体,具有一种意志;他们会以着实惊人的统一性上升、盘旋或俯冲。
一群雪鹀在空中进行动作变换,其精确度连最训练有素的军队都无法匹敌。难道这些鸟儿还有我们没有的感知能力?
树林里的一窝小山鹑会像爆炸一般齐刷刷地飞起来,每一个棕色的粒子和碎片都会在同一时刻被抛向空中。没有语言,也没有信号,这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