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乡里人穿上钉有鞋爪子的鞋,走在又溜又滑的山路上,平平稳稳,不摔跟斗;如果走在石板路上,则会发出“磕磕”的声音,甚是好听。
鞋爪子一般是铁匠铺里的铁匠打来摆在铺子上出售,它由几个椭圆的铁圈组成,椭圆的铁圈边上,均匀地长着几颗铁牙齿,每只鞋底要钉上两个鞋爪子才行。农村人进城时,可以根据自己鞋的大小来筛选购买。
鞋爪子主要用于防滑,所以有的地方又把“鞋爪子”叫作“脚码子”。不同的是,脚码子是用麻柳、稻谷草搓成绳子绑到鞋上,鞋爪子则是直接钉到鞋底。
我的家乡牟河坝位于川西南的深丘地带。那时候的牟河坝只有田埂,没有机耕道,更别说碎石公路、水泥公路了。一到下雨天,山路泥泞,寸步难行。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又溜又滑,稍不留神,就会摔倒在地,弄得浑身是泥。俗语“天晴一把刀,下雨一包糟”指的就是这种乡村小路。
那时候的农村很穷,不是每户农家都能有钉着鞋爪子的鞋,一家有一双换着穿就不错了,因为打一副鞋爪子得花两元多钱的“巨款”。大人们对鞋爪子很爱惜,雨天挑水、抬猪、碾米、背东西时才穿,一回到家里就赶紧换下来,用竹篾片把鞋爪子上的泥巴刮掉,用湿布把它们擦干净,放到灶台下边的猫洞里烘干。鞋爪子用的时间长了,铁牙齿也磨得光秃秃的。没有牙齿的铁圈圈,也就只能当废铁卖了。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的孩子们可能也不知道鞋爪子是个啥东西了,城里人穿的鞋,农村一样买得到,也买得起,家家通的机耕道、水泥路更是替代了昔日的山路。鞋爪子的记忆越来越远了,这日子可越来越红火了。
石磨由石匠用石头雕琢而成,有大有小,由上磨、下磨和磨盘、磨架组成。上磨和下磨圆圆的,好像一对孪生兄弟。上磨下边有齿轮,下磨上边也有齿轮,齿轮相互交错;上磨和下磨中间各有个洞,洞中一根木棒,把它们串起来,这根木棒就是磨芯。磨盘也是石头做的,像一把芭蕉扇,两边有浅浅的槽子,把两扇石磨围在中间,让石磨磨出的过滤物流在上面,出口是扇把子一样的槽口,槽口下面放着一个木桶,盛装流出来的过滤物。上磨还有一个圆圆的小洞口,那是放进食物的地方,至于上磨边上镶嵌进去的那根弯弯木棒,那是磨把,手抓磨把,轻轻一推,石磨就开始转动工作了。至于磨盘下面的磨架,一般是用木头做的,主要用来搁放磨盘。
石磨可以磨小麦、黄豆、玉米,也可以磨豆花、豆腐、汤圆,还可以磨糯米和猪食料。石磨磨出的糯米面粉白花花的,十分好看。童谣“上石崖,下石崖,白胡子老头钻出来”,就是指的石磨。这里的“崖”字是川西南方言,读“ai”。石磨磨出的豆花又嫩又香,是农家地方特色菜,至今有的饭馆还打着“石磨豆花”的招牌。石磨磨出的猪饲料主要是玉米,猪长大了,该添膘了,农人就把玉米装在水盆里用水泡胀,用石磨磨成浆糊,在锅里加水加猪草煮熟后,给猪吃了,猪儿就会长得肥嘟嘟的。除了玉米浆糊外,给猪添膘的还有红苕。从地里挖回红苕洗干净,砍成块状放在锅里煮烂,喂给猪儿吃了,一样长膘。别看那时穷,但玉米和红苕农村田地里可不缺。
北方的石磨,是用驴子来拉着 转动,人站在旁边,只需喂料即可,那叫“驴拉磨”。川西南农村的石磨是手来推动,从右推到左,再从左转到右,一圈一圈地转着,那叫 “推磨”。掌磨人右手推动磨盘,左 手拿着木勺子,将食物舀来喂到磨 心里。这时候如果有人伸出手来, 在磨把上搭把手,帮助推动石磨, 掌磨的人自然要感觉轻松一些。
有一年夏天,父亲从玉米地 里搬了些苞谷回来,搬下玉米籽 在饭盆里泡了一阵后,准备磨嫩玉米馍馍。嫩玉米用石磨推成稠糊,里面用切碎的辣椒和茄子做馅,在柴火锅里蒸好后,就成了又香又甜的嫩玉米馍馍。现在这种嫩玉米馍馍成为川西南地区的一 种名小吃。
那天天气很热,父亲推磨时 要我去帮搭把手,我嘴里答应着, 身子却迟迟没动。父亲满头是汗 地推着推着,忽然停下走来,在我的屁股上拍打了两下,问我为什么不动?我嘟着小嘴,生气地去帮他推磨,但小手搭在磨把上,只是随着磨把转,根本没使劲。
不知父亲是没察觉还是怎么回事,没有责备我。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其实父亲当年不是要我去帮他推磨,而是要我养成从小就热爱劳动的好品格。